张哥来到我老家时，已经是深夜，他来时静悄悄，只有几条野狗知道。
我听到敲门声，还以为是错觉，等我揉了揉眼睛去开门，看到他时又揉了揉眼睛。
没惊醒我爸妈，张哥和我带了几瓶啤酒去了收割完的麦田，在田垄上坐着，张哥没开口，我也就不晓得说什么，只能陪他一起看星星眨眼。
我家的地址还是当初回老家时给他的，说以后有了嫂子，闲着的时候可以过来玩，当做是度假。现在他来了，结了婚，却是孤单一人来了。
他说的第一句话：“你嫂子怀孕了，三个月。”
我刚想说祝福，想起来他们上周才结了婚。
他说的第二句话：“我们一直很守规矩。”
我不知道怎么安慰，好像说什么都像是在伤口上撒盐。真的没想到电视剧里的狗血剧情，会在现实之中上演。
他的第三句话，是在问我：“该不该离？”
他眼神看着我时，有点细碎的星光，只要有任何风吹草动都可以坠落，他如此坚强的一个人。
我喝了口啤酒，仰头看星星，劝和不劝分，但这句话我不能说，说了就是在在戳伤口。
这句话也没由我说出口，在我们身后有一道有些沙哑的声音。
我是被吓了一跳谁会在深更半夜在背后说话？
张哥是无动于衷，沉默地喝了一口啤酒，料到了是谁在说话。
张嫂不在乎我在不在场，她眼睛直视着张哥，声音哽咽不成声：“孩子是我前男友的。我和你结婚不是因为这个孩子的存在，你不是我的遮羞布。
我和你结婚，仅仅是我想嫁给你，我想和你一起好好生活，我可以明天就去打掉这个孩子。我承认我在婚前发生关系是很不对的事，但是我将每段恋情都当做是最后一段，都是以结婚为目的的。
我没有骗你，你信我一次好不好。”
张哥没有转身，低声第四句话说道：“孩子三个月，我们虽然是闪婚，但是那段时间你也是我女朋友，我头上都绿成草原了。你爸妈知道这件事吗？”
张嫂红着眼睛，看着张哥的背影，第一次觉得这个男人真的不是纸老虎，他也会有情绪，会生气，生气的时候不会因为自己是他妻子而随意原谅自己。
张哥看了看我。我识趣地走开，到达另一边的树下，听着蝉叫。咦，蚊子真多。
他们的说话声音逐渐变大，变成了争吵。家家户户的灯逐渐亮起，狗开始狂吠。
张哥压低了声音，张嫂就一直在低声哭泣，看样子应该是在哀求什么。
最后，张哥过来拍了拍我的肩膀，向我告辞，我留他们在住一晚，张哥摇摇头，说想坐连夜的火车回去。张嫂跟在他身后，表情悲切，眼泪一直在不停地往下落。
他们走了。
要不是田垄上还有几个啤酒瓶，我都要以为他们没来过。
星星依旧眨着眼，云淡风轻，天地间就像是一幅水墨画，我竟然才发现田野的夜间是那么美，藏得下人们的所有喜怒哀乐，所有离合聚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