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医院二楼的病房里，赵牧悠悠醒转，在他还没有睁开双眼的时候，就已经闻到一股淡淡的幽香。他仔细分辩，却又觉得陌生，但脑海里浮现出了水仙花的样子。
“这是什么？”他惊讶地问自己。
他并没有见过这种花，也不知道花的名字，但是它就浮现在他的脑海里。于是他便猜测，这些残存的琐碎画面和印象不过是他遗失的那部分记忆，只是在机缘巧合下又重新在脑海里闪现了。
于是他连忙睁开眼睛，打算搜寻这种花的踪影，但随即出现的一幕，使他足以忘记所有忧愁、烦扰和疑惑。他看见了夕颜那张被长发遮挡的侧脸，尽管如此，他还是一眼便认出来了她。夕颜守在病床前，眼帘低垂，神情憔悴。赵牧不敢置信地揉了揉眼睛，一下子坐了起来。
“小葫芦，你怎么在这里？”他拉起夕颜的手，高兴地几乎要叫出声了。
夕颜抬起头，眼圈浮肿，像是哭过，不过脸上立即换上微笑。
“你醒了！终于醒了……医生说你很快就会醒，但我觉得等了很久很久，都不见你睁开眼睛看我。你知道吗？我都快等不及，要叫醒你了，现在你终于醒了。感觉有没有好一点？”
“医生？哦，我原来躺在病床上……”赵牧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病服，挠了挠头，接着说，“我只是太累了，没事的，你别担心。”
“你还好意思说，老是这样，老是这样，这次又弄得一身伤。要不是孙队长通知我，我都不知道你会伤得这么重。你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吗？足足三十四个小时，足足三十四个小时啊，我一直守着你……唉，你看你，干什么不好，偏干这行。让我以后怎么办嘛……”夕颜说着说着，不敢想下去，也不敢说下去，哭了起来。
“我只是太累了。你的手怎么这么凉？我给你捂捂。”
赵牧拉着夕颜的手，又是贴脸，又是哈气，又是搓揉。不论干什么，他的动作都轻柔、细腻，就像拿着一只白瓷陶俑，生怕碰碎了。
“傻瓜，大热天的，你干嘛呢？你没看见这里还有别人吗？”
夕颜并没有把手抽回去，只是害羞地别过脸，看向窗外，眼睛里闪烁着喜悦的泪光。
赵牧这才发现，房间里靠外的一侧还有另外一张病床。而坐在病床上的人不是别人，正是桃花眼。
赵牧并不觉得害臊，相反，他大方地朝桃花眼挥了挥手。但是桃花眼并没有任何反应，甚至连他看都没看一眼。赵牧这才发现，桃花眼的眼睛上蒙着一圈纱布，原来眼睛的位置凹陷了进去，纱布上还沾着斑斑血迹。
“他怎么了？”夕颜发现赵牧似乎认识这个人，便小声问道。
“我也不知道，他是我的队友，不过他所在的‘阿格莱亚’号确实遇到了一些不小的意外，希望他没事。”赵牧同样报以轻声作答。
“没事，怎么会没事？如果‘心眼道’的术士变成了瞎子没事，那么蝴蝶没有了翅膀，猛兽没有了尖牙利爪，河流没有了水，舰艇没有了燃料，这些也就没事了。笑话，真是笑话。”桃花眼气得双臂环抱胸前。
一般而言，没有了视觉的干扰，听觉会被自动加强。自从眼睛看不见了，桃花眼便能听到好几公里以外的声音，这些声音一直萦绕在他的耳边，让他无法休息。他正憋着一肚子火，没处发呢。
“现在的医疗水平那么发达，搞个再生手术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你这算工伤，最多花点时间，下个月你就能恢复视力了。”赵牧安慰道。
“你说的也不是不可以，但再生手术长出来的眼睛怎么能和自然生长的眼睛比呢？无论眼睛的视力还是‘桃花眼’的异能都会大打折扣……倒是有个办法能完美解决。”
“怎么解决？”两个人齐问道。
“不过，这样的话……唉，还是不说了，没办法，没办法。”
“你说嘛！说不定我能帮助你呢。”赵牧催促道。
“好吧，那我可说了……唯一的办法就是：挖一双拥有‘心眼道’异能的眼睛给我安上，那我就能恢复如初了。”
正听得认真的两人，身子不由得往后一缩，仿佛看到有人要挖他们的眼睛似的。
“哈哈哈，原来是两个傻瓜。挖眼睛给自己安上，嗨，这种事也有人相信。以后还是少看一些电影、小说的好。要是真能这样，那满大街就都是独眼龙和瞎子了。”
赵牧没想到他在这个时候，居然还有心情开玩笑。
“有人来看你了，小子。是个熟悉的脚步声，他到门口了。”桃花眼歪了歪脑袋，突然说道。
赵牧看向门外，徐凡正从橱窗望进来，他的目光锁定了赵牧，朝他点点头，便去开门了。
徐凡走了进来，他身上穿着灰色的工作服，头发蓬乱，似乎刚从实验室里出来。他看了一眼夕颜，又转向赵牧，脸上露出一抹怪异的微笑。他并不认识夕颜，但也没过问。
“你醒了，太好了！我正有事情要告诉你。”
夕颜给徐凡搬来凳子，他毫不在意地坐了上去，继续说：
“我找到原因了。”
“什么？你找到原因了？……是关于什么的？”赵牧心里有一堆的疑问，苦于找不到原因，更找不到解决的方法。
“上次选拔赛果然有人在搞鬼，你的飞艇被人做了手脚。”
“你别疑神疑鬼了……”赵牧坐回病床上，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现在唯独对这个疑团毫不在意，因为搞鬼的人不是别人，就是自己，他为了兑现和黑石的诺言，换掉了稳压器。
“你听我说，我从主办方的系统里找到了一些数据，通过我反复的模拟实验，得出了一个惊人的结论，那次的意外其实是必然要发生的。事情是这样的，其实飞艇不是因为控制器而故障的，而是因为稳压器。稳压器故障以后，控制器的电压就开始不稳定，当引擎转速达到一定值后，控制器就会发热、馈电，最后停止工作。没有了控制器的信号输入，转速下降就很好理解了。这就很好的解释了，飞艇速度始终上不去的问题。”
赵牧这次没有生气，也没有阻止他说下去，因为这些对徐凡都没用。徐凡是一个固执到找不到问题的答案，无法正常生活下去的人。赵牧再一次认识到了这一点。
“好吧，你找到答案了。”
徐凡终于得意地笑了：
“我要把我知道的这一切都公诸于众，让所有人知道，所谓的最公平比赛有多黑暗。这就是世界的真相，哼，那些所谓的权贵们，你们就好瞧了吧！”
“这我早就知道了，”赵牧舔了舔嘴唇，淡淡地说，“这次不关权贵的事，弄坏稳压器的人是我。”
徐凡瞪大眼睛，他的表情写满了惊讶和迷惑，看上去变得更加偏执和极端了。夕颜也很震惊，退到墙角，一言不发地盯着赵牧，以及他投来抱歉的目光。
过了好一会儿，徐凡表情终于轻松下来，说：
“我就知道你有问题，嗨，你这小子可真行，居然是你搞鬼。唉……那没事了，你休息吧！我要的其实也就是个答案，现在终于如愿以偿了。”
说完，徐凡转身走出了病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