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host的上线图标一亮，顿时信息提示音狂响个不停。
若是此刻陈芳菲在一旁，估计要惊讶得眼珠突出来，Ghost的好友列表里全都是如今网文圈的顶尖大神。早年间签约的白金写手跟列队似的都在这张好友名单里。
张三五想了一会，点开了‘独孤’的对话界面。
左右是要欠个人情，不如就欠个最能办事的吧。
Ghost：独孤，有个事想找你办下，明天你有空吗，来XX面馆，我请你吃饭。
求败仍不败：哎呦呦！这谁啊!我还以为你死号了呢？这段日子干嘛去了？泡妞？都顾不上接活儿了？上次云殊他们还跟我提起你呢，说你啊，转性了，要自己发家致富，不搭理我们这帮子人了。
Ghost：别扯远的，明天上午十点，面馆，你到底来不来，我真有急事。
求败仍不败：到底什么事啊？我却，你不会干了什么违法的事吧？
Ghost：有时候真想截图把你扔网上曝光了。还什么高冷历史男神，就你这张破嘴，话痨写作乌鸦吧。我没事，是我朋友和娇娇出了点问题，我想找你商量个对策。
求败仍不败：娇娇？就那个女频的什么古言女神，动不动整个红旗袍的那个？
Ghost：见面聊吧，事情比较复杂，一句两句说不清楚。
求败仍不败：你都这么说了，我还能说啥啊。明天上午见吧。
求败仍不败：我八卦一句，该不是你帮她枪了，她不给钱要肉偿，你俩谈崩了吧？要我说，其实肉偿可以啊，大不了你再接点我们的活吗，还怕没钱花——
张三五说完见面聊，得了明天上午见的应许，就下线了。不知情的‘独孤’，以为张三五隐身了，自己在那打了将近五分钟的字，才意识到张三五已经下线了。盯着屏幕啐了一声道：
“艹，今天晚饭不吃了，明儿讹死你——”
‘独孤’下线没多久，就听见门外传来了脚步声，当即将卷到肚子的漏洞背心脱掉，换上工作室给准备的T恤，对着屏幕捯饬了捯饬自己鸡窝般的乱发，将无框眼镜戴上。从无所事事的中年油腻大叔，到高冷的历史系男神，无缝衔接只花了不到五分钟的时间。
高跟鞋的踢踏声靠近，门被拉开时‘独孤’正一本正经地坐在人体工学椅上，翻阅着春秋，并时不时地在旁边空白的纸上写下一两句书摘。
来人盘着头发穿着连身套裙，戴着金丝边眼镜，颇有几分上学时期教导主任的气质。
“独孤老师，写得怎么样了？很多读者都在催稿了。”
这声音虽算不上宛如天籁，但也不至于让人觉得阴风阵阵，但在‘独孤’听来，却像是入坠冰窟一般，有些尴尬地调整了下表情转身摆了个扶额沉思的pose道：
“夏老师，我有一个特别好的想法，但明天我需要去趟博物馆，落实一下。更新的事——”
“独孤老师，您的存稿只剩两天的了，相信不需要我提醒您，周末是您承诺的双更日，今明两天发完，后天您就要当天现写8000字了。”
一席话说得‘独孤’生生打了个寒战，存稿这么不禁用的吗？上次张三五不是帮着写了十万字左右嘛，怎么这才不到半个月就用光了？想到这，他不禁庆幸与张三五明日的会面，应该可以续个约，再让他帮自己更新十万吧？
“独孤老师！”
那姓夏的女经纪人看‘独孤’不回话，还以为他走神了，没听到自己说什么，颇有些不满地提高了音量，让本来就尖锐的嗓音，又上了一个八度。
“我听明白了，夏老师你放心，我自己这边有一部分存稿，就是史料部分得去博物馆核实下，核实好了，我就交给你。”
女经纪人闻言步步紧逼道：
“那您的意思，明天核实过之后，后天就能将新稿子给我了，对吗？”
‘独孤’看着女经纪人咄咄逼人的样子，不由得在心里叹了口气。想当初刚签约的时候，他们都是多么和颜悦色的哄着他啊，现在倒好，作品质量一下降，人气地位一动摇，就连贯彻公司‘哄大神’方针的助理都敢对他发脾气了。
“夏老师您放心，再给我三天时间，我把稿子理好，一定在周末之前给您。”
‘独孤’无奈，心里委屈的很，自他签约来这些人就逼着他每天日产一万字，他又不是机器，成天不看书只顾输出，很快就被掏空了。现在更是别说一万字，一天一千都已经是很勉强了。
“好，那我周六一早就来取稿子。”
得了‘独孤’的承诺，经纪人显然心情好了不少，临走带门的时候还虚情假意地关心了一下‘独孤’的身体健康。
经纪人一走，‘独孤’就瘫在床上。也不知张三五现在还当不当枪手了？离开圈子这么久，兴许人家已经走了别的门路了。他之前听同工作室的陌云殊说过，张三五好像去某个影视公司当策划去了。不过，总没人跟钱过不去，‘独孤’琢磨了下，就算明天张三五狮子大开口要自己把稿费都给他，他也答应着就是了。
这边‘独孤’做好了背水一战的心理建设，张三五关了电脑以后也颇有破釜沉舟的气势，他拿出手机认真阅读了‘独孤’近期写得新书《夜王》，不得不承认，没有时间钻研史料，又少了自己的助力，中间划水的几章水平真的下滑的很厉害。
一章4000字的文章里，有一多半的字数都是在水，比起他的成名作《天下归心》质量差的真不是一星半点儿。张三五很清楚，身为写作人就是得不断去吸收，多看多听多出去体验生活，虽然网文有很多天马行空的想象，和很多编造的剧情，但里面的情感和人物变化是真实的。只是一味依托于自己的想象写作，写着写着很容易变成僵硬的自我抄袭。
也就在他看数千部网文的大学时代，他发现了这些所谓‘大神’行文中的弊端，依靠发‘恶评’、‘长评’吸引了大神工作室的注意力，一步步成了一个枪手。不管是历史、玄幻，还是军事，都市，张三五都信手拈来。和大部分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网文写手不同，张三五一直在社会上工作，也一直在学习各种东西。
在很多同行对枪手口诛笔伐的谴责声中，张三五帮家里换了一台40寸的彩电，他还记得那天母亲笑得合不拢嘴，连连称三五出息了；帮腿脚不好的父亲买了一辆代步的小车；给远房来京务工的表弟找了份网文大神经纪人的工作……
手机的震动声把张三五从过往的回忆中拉了出来。张三五一看表，又十一点多了，瞥了眼手机，又是程野。才觉得这孩子成长了，他就又来打破他的预期了。
“什么事？”
张三五接起电话有点无奈，这大晚上的，他又出什么幺蛾子？
“我姐不见了，她比咱俩先回家的，但是她现在不在家，我打她电话，她也关机！”
程野焦虑的声线透过手机传过来，比平常高了不止一个八度。
“别着急，兴许是手机没电了呢？”
张三五一边安抚着，一边很自觉地开始找能穿的T恤，按响了免提。程野这么着急，十有八九一会还得出门，不如早做准备。
“我姐的手机不会没电的，她有焦虑症，手机电下到50%以下她就一定要充电。”
张三五一见安抚无果，认命地套上T恤开口道：
“别急，咱俩单位门口见，你先去单位看看你姐是不是加班去了，如果那没有，我再陪你去别处找。”
程野听了张三五的话，如同得到了上级指示一般，挂了手机，拔腿就往地铁站跑，脚上甚至还穿着家里的拖鞋。
张三五不紧不慢地换好了衣服，理了理思路，给楚晶晶打了个电话。
“三五老师？”
楚晶晶本来在帮陈芳菲剪指甲，接起电话来一听，是张三五。有点诧异的站起身，将陈芳菲扶正，让他躺在沙发上，又给他盖了条毯子，走到阳台上，压低声音道：
“出什么事了？”
“程澄不见了。我打发程野去单位了。我估计这事——”
“娇娇！”
张三五话还没说完，楚晶晶就倒吸了一口凉气，说出了答案。张三五不由得感叹，这和聪明人说话就是省心。
“我马上去确认，三五老师你也别着急，先稳住程野，不要让他报警。我了解娇娇，她不会对澄姐怎么样的。”
张三五闻言应了声‘是’，其实程野一来电话，他第一反应就是程澄被娇娇抓了，但想到如果报警可能会直接牵连楚晶晶和陈芳菲，搞不好程澄也要出事，还是没有这样做，反而支开了程野，第一时间给楚晶晶打了个电话。
张三五和楚晶晶想的一样，娇娇肯定是为《雨霖铃》的事着急，原本这种真实存在的历史人物改编的传记近两年过审就困难，若是再拖下去，砸在手里，那书就真成村东头厕所糊墙的废纸了。她精心打造的古言女神形象也会就此崩塌，为了能成事，她肯定是不惜一切代价。
比起威胁楚晶晶、自己和陈芳菲这种光脚不怕穿鞋的平民百姓，家里有背景，家教良好的程家姐弟显然是更好得手的。而且确实，她的判断也很准确，他们这些人，也不会对程澄被绑视而不见。
然而，对这种做事无道德底线的人，报警显然不是什么好做法。惹急了他们只会一次又一次的反扑，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因此张三五才想到去找‘独孤’，利用他在古装历史类别的人气来做一些操作。
张三五想了一路，终于到达了单位，不出张三五所料，在那里等着的是无头苍蝇般团团转的程野。
“哥！我姐没了，怎么办啊！！”
张三五看到程野小细胳膊颤抖地拽着自己，内心那句‘没了这话不能乱说’还是咽回了肚子里。
“别担心，我联系上晶晶了。你姐在晶晶那，她们女孩子有点私事要聊，汗蒸房里没信号。”
程野闻言一愣，喜极而泣，一把抱住张三五道：
“三五哥，太谢谢你了！你说我这是怎么了，怎么就没想到晶晶姐那儿呢！吓死我了，我以为我姐出事了呢！三五哥，你就是我姐夫，亲的，谁来都不好使！”
这边张三五有些无奈地在微凉的夜风中拍着程野的肩膀，接受他‘姐夫’称号的加冕。那边楚晶晶已经悄悄出门，到了娇娇的驻地。
“来了？”
娇娇坐在大床上只穿了件黑色蕾丝的内衣，旁边是一个腹肌人鱼线俱全的小伙子，正在帮她捏脚，娇娇挥挥手赶开小伙子，拍了拍床垫，对楚晶晶道：
“坐，咱们姐妹，有日子没好好聊聊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