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弄愁吓坏了,可木秋风却执意要自己起身,还冲她笑了笑。那一抹笑,让她更加不放心,她取回剑,十分强硬地拽过他一条胳膊,扶着他。
雨公子瞬移到近处,将玄影收回,拍手叫好,口气玩味的嘲讽起来。“木秋风,这像不像我昨天晚上的模样?哦,不,你的惨样其实更甚!”
她看向木秋风,眉眼的笑转而染上些许苦涩。这个雨公子,原来是个睚眦必报的人。
“小疯子!小疯子!”
她正准备以牙还牙,靠她那刀子嘴好好揶揄雨公子一番,却被一银铃般的声音打断。片刻,暗巷中走出一蓝衣女子,探着脑袋蹦蹦跳跳的。
弄愁怔住,这不是让她喝树浆的魔界公主么?折磨人的小妖精,雨公子竟带她来。
“小疯子,我们去玩吧!”祝鱼跳到他们中间,硬生生将二人拆开,再死死拽住萧弄愁,把她往一边拖。
“你把这个疯子弄来干什么!牵制我吗?呵,你以为我不敢对她怎样!”她猛地抽出手,怒道。
“祝鱼,回来。”
雨公子厉声命令,祝鱼却不听,反而蹑手蹑脚地往他们中间站,这次抓住云臻,委屈可怜地说:“我不,我要跟小疯子玩,我要跟他们玩。他们、他们可好玩儿了。”
她见状,突然心生一计,好在天无绝人之路,烦人的疯子公主或许是他们的救命稻草。
“你有玄影在手,我们势必逃不过这一劫。但现在魔界公主在我们手上,就由不得你了。”
“祝鱼!回来!他们是坏人,并不好玩。再不过来,我就跟你爹告状了!”
“呵呵呵!”萧弄愁肆意地玩笑道,“雨公子~人家想跟我们玩,你就别阻止了。干嘛跟一个什么都不懂的人计较嘛!”
木秋风在身后扯她的衣袖,在她耳边低声提醒道:“别呈口舌之快激怒她,还是想办法逃出去吧。”
但这话说的太晚,雨公子早已双眼泛红,怒火冲天了。她披头散发,犹如瀑布倾落,随风胡乱飞舞,而那一袭红衫张扬,时而遮住她杀气腾腾的眼神。
“简直是妄想,我的心狠手辣难道你们不清楚?用一个傻子就企图困住我,亏你想的出来。哈哈哈!哈哈哈!我告诉你,今天谁也别想活着离开。”
语气平淡如宁静的湖面,雨公子吹拂着夜里的凉风,一字一句清晰无比。
木秋风眉头深皱,想起了昨晚的情形。
放下萧弄愁,他提剑杀向雨公子,几乎用尽了他前所未有的力气。那时她的体温慢慢下降,好像永远不会停止,被邪气灼体后,她虽没肺腑穿透,却也伤得不轻。抱着她的时候,她的手总是滑落,没有力道,宛如被地狱的一只手使劲往下拽,与刚才被玄影缠住的时候如出一辙。
他的剑顿时充满戾气,一招一式血气大涨,雨公子惊诧:“为了她?”
“是。”
剑身闪过一道寒光,与他刀锋一般的目光相撞,剑气蓬勃,瞬间震飞了二人。雨公子躬着腰,脸庞生出凄凉的笑靥,“世间少有的相惜之情。可惜了你不会杀人,今天你若为她杀了我,我这条命倒也不亏。”
他不明她为何而服软,竟一身轻松的倒下,苦笑了一个晚上。
孤注一掷的人,揭开伤疤痛哭流涕的时间,原来只在两轮圆月。
今夜的她,旧念重燃。
“玄影!一个不留!”
雨公子一声令下,玄影倾巢而出,她携扇杀出,丝毫没有顾及祝鱼的安危。
他们还没来得及反应,破屋的木门突然打开,冲出一个慈眉善目的禅僧。
千钧一发,身挺在他们前面,泰然迎掌。
“北国公主,好久不见。”
雨公子陡然收手,蹙额打量起挡在他们面前的和尚,那和尚正向她行礼,举手投足间,都待她如初次见面的陌路人。
一个禅僧、凡人,要救他们?萧弄愁满脑袋的疑惑,木秋风却取下了她腰间的锁星石,施法带他们离开了。
废弃的街巷,又是一夜的尸横遍野,和那一袭红衣,漠然如期,对着眼前的不可置信。
……
萧弄愁再睁眼时,正躺在白川的热泉里,浑身热血沸腾,畅通无阻。她长舒一口气,揉了揉发痒的眼皮,终看清了自己在什么地方。
这不是自家的热泉么?她怎么到这儿的?不用多想,定是被叔父派人把她绑回来的。
她气得一股脑儿钻进水里,“咕噜咕噜”呛了几口水,认栽。
“弄愁!你干什么!快起来!”
热泉的进口处,初一端着一盘果子,见弄愁潜到水下,只好扔掉盘子将她拉了起来。
“我又不是寻死,你急什么。”
她穿好了衣服,顺便捡起地上的果子,一口一个吃完了:“还是府上的东西鲜甜可口,初一,待会儿再帮我多准备点吃的,我饿了。”
她一路只说些无关紧要的话,显得一身轻松,无所谓不在意的样子。
“这次是玉屑带你回来的,家主亲笔差信叫他回白川,说一定把你一并找回。你待会儿别再忤逆家主的意思,也别再想着找法子出去了。家主很生气。”
初一千叮咛万嘱咐,与她语重心长了一大通,她只听进一句,哥哥萧玉屑回来了。
“前些天族人外出运粮被山里的盗匪强了,很多也都被打成重伤,如今还奄奄一息。家主忙于安抚他们的情绪,有得安排重新运粮,这几日焦愁得很,所以说话——”
她伸手捂住了初一的嘴,不耐烦地道:“我都知道了,你现在只需告诉我,我哥在哪儿,我要去见他。”
“他、他在蘅雅轩。”
听见了“蘅雅轩”三个字,她拨腿就跑,那是萧玉屑的旧居,自他走后已经常年不住人了。
初一呆滞在后面,无奈地朝家主萧沛的议事殿走去。
她跑得极快,仿佛用尽了毕生余力。府中白玉石铺成都路弯弯绕绕,错综复杂,一路上她撞倒了数十个玄月灯。到了蘅雅轩时,已经上气不接下气了。
“哥!哥!萧玉屑!哥!”
她又一口气爬了几百步木梯,一个劲地喊萧玉屑,行至最顶,又过了一座空中木桥,才算进了蘅雅轩。
“哥!”她走过去,俏皮的往萧玉屑身上一跳,抱住了他。
萧玉屑向来脾气最好,就任她抱住,左右打量,时不时还拍拍他肩背。
“哥,几年不见你怎么瘦了。难道东荒真是个鸟不拉屎的地方,什么吃的都没有?”抬了抬他的胳膊,她笑道,“你身体太硬了,我硌得慌。”
玉屑扶她坐下,语气缓和地道:“我见你被戾气侵体,才让你去热泉泡泡,好去去这戾气。但也切不可大意,你别一天风风火火地到处乱跑,让人担心。”
玉屑说一句,她点一次头,玉屑说完了,她还在点头,十分漫不经心的样子。他直接上手敲脑袋,盯着她道:“我不说你了,喝茶。”
她小酌了几口,蓦地正坐严肃起来。
“哥,你在何处遇见我的?我的那几个仙友们呢?”
玉屑浅浅一笑,就知道她关心这个。“说来话长,是一个衣着蓝色的傻子引我找到你的。当时你昏了过去,躺着一人怀里,那人也奄奄一息——”
“等等。”她攥紧茶杯,心头一颤,问道,“那人你问了名字没有?”
“那人我认识,是我在东荒的好友,木秋风。”
“那,那他走了吗?”
“他把你交于我,独自离开了。”
萧弄愁低首,细细回想那日晚上发生的事。
木秋风驱动锁星石带他们离开,一起去寻闻人空觉。雨公子带来的魔卒远非巷子里的那些,声势浩大,齐聚于闹市。她要做的,是屠杀满城。他们,应是在慌乱的屠城中走散的。
玉屑握住她微微发抖的手,明白她为何而突然心情低落。“屠城的事现在各大仙门已经知晓,他们会剑指魔宗,除魔卫道的。你的几个朋友,也不会有事。”
“哥,这可能是我出去干得最烂的一件事了。早知道我应该找到夫人就抽身离开,现在倒好,惹得一身的不痛快。像做了一场梦,醒过来了,分不清是梦还是真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