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止这些,莫名出现的蓝色烟雾吸进鼻中,引得他们头部昏沉难耐,疼痛欲裂。
他们重重摔在地上,却也看到了负手而立的萧沛,正笑眯眯的看着他们。神情不惊,仿佛早知道他们会从这里出现。
相互搀扶着起身后,他们整理好衣襟,弄愁道:“叔父~您故意整我们!摔坏了我们还怎么去议事啊!让各位分墓主等久了本就不好了。”
她越发看不懂萧沛的心思了,萧沛待人一向极好,从不做让人有所怨恨之事。现在却生生让人等了已经快一个时辰,却没有半点着急回去的意思。
“叔父可不是在故意捉弄你们。玉屑,你们一路经过,可有发现任何门道?”语气恳切,到不像是在骗人,萧沛转而看向玉屑,问道。
“未曾。这一路很是费劲,不知从何探起。从下面掉下来,也是因为实在无路可走的下策。”
“哈哈哈!”
萧沛突然脸色大悦,说起话来的声音也硬朗许多:“这我便放心了。连你也找不出门道,这九天之下就没有多少人能对这里造成什么威胁了。甚好!甚好!”
“原来是在检验这机关设计的可靠性。”
弄愁独自走开,却听清了他们父子二人的对话。
叔父什么时候这么阴险了,居然拿自己亲儿子的性命做这等事!
想着想着,她信步观察起这焕然一新的地方来。烛火灯光亮如闹市,装饰富丽,四四方方的墓室上是并排的石刻,刻的是些人物,是萧家历代家主,而石刻前面立了对应的牌位。
萧氏一族延续有万年,虽绝大多数族人难以修习法术,但历代家主经易精洗髓,都是修炼法术的奇才,活过千岁的更不在少数。
玉屑拍了拍她的肩膀,递来一颗药丸,吩咐道:“把它吃了,能缓解刚才的症状。”
她接去囫囵吞了,撅起嘴看玉屑,似是在埋怨他怎么不早说,害得她疼了好一阵儿。
“弄愁,你可知我为何带你来这?”
“我猜,是某个大事要交代的前奏吧。”
她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语调低沉,接受现实般的无可奈何,没什么可做的,他只能四处转悠,碰碰这儿,敲敲那儿。
“你先跪拜跪拜祖辈吧,这石刻上的,都是历代家主。玉屑,你也一起。”
闻言,他二人走到跪拜的席垛旁,行了跪拜礼。
“你们好生看看这些家主们,最外边那个,是你们未曾见过面的爷爷。好好看着,他们都是为了守墓的使命而奉献牺牲一生的人,不是为别的,只是萧氏一族族人的安居乐业和命脉传承。你们,可清楚这些?萧氏,是扶夕这棵大树下的小树,受着大树的庇护所以。为其守墓,不仅是报其恩惠,更是我们生存的关键所在。这些,你们可清楚?”
萧沛戛然而止,怔怔地看着他们。
他们缓缓起身,上前点香。
“我从未带你们来过,是我这个作为叔父和爹的失职。从现在起你们要明白,对我们而言,族人是最重要的。”
“是,爹。”
隔了良久。
“是,叔父。”
弄愁忽然明白了萧沛的用意,这几天对她的冷落、不闻不问,皆是为了今天。
她心里头那种说不清楚的预感仿佛要成为现实。
“弄愁,我铺垫了这么多,你应该有所感应。现在,你独自跪在各位前家主的牌位前,起誓,我要求你,永远将萧氏族人放在心中首位。”
她怔怔出神,冥思苦想为何是她,她不是不愿意,只是不明为何只她一人。这让她不得不遐想,她就是那个被指定,且唯一的下一个萧家家主。
但此时,萧沛的语气像带着剑一般,威慑无比,容不得她忤逆。
“萧家后背萧弄愁对着各位家主在此立誓,萧弄愁不论身处何境,身处何时,一定心系家族民生,一切以家族为重,甘愿——付出一切。若有任何违逆,天地神鬼共诛。”
弄愁在起誓时,玉屑在一旁也出了神,他十分明白她的为难,于她而言,对族人的责任与家主这个位置可以是分立的两件事。
叫她发誓并非难事,叫她为家族牺牲自己性命她亦在所不辞,只是家主的位置在她看来只是一个困住她的枷锁。
白川人深知家主所承受的一切,要时刻忍耐着对扶夕卑躬屈膝,凡事仰仗着扶夕,也必然要放下自身尊严去违心谄媚。
她不止一次问萧沛,为何选择这样。可他的回答也永远只有一个,为了白川、为了族人。
她不解、疑惑,甚至生气。她不相信这世间维系白川安乐的方法只此一个,哪怕让她立于刀山火海,也好过向人低头哈腰。
可这亘古未变正逼迫她成为下一个不是自己的自己。
她一人之力,如何与千千万万的教条和千千万万的人作对?
弄愁起身,看着萧沛。
光亮随着潜入进来的凉风闪动,牌位上的香掉了一截。他们陷入了沉默好一会,还是玉屑打破了寂静。
“爹,可回去了。”
萧沛似乎欲言又止,但终究没说什么,移步离开了,他走得极慢,是望他们跟上。
“走吧。”
回神,玉屑推着她前进,两个时辰前他们有说有笑的进,两个时辰后却相对无言的出。
彼时,议事殿里的墓主们也等得不耐烦了。
见他们终于从大门进来,才正襟危坐,拿出议事的庄严肃穆。萧沛走到上坐,当即就命令弄愁跪下,那一刻她已然知晓,她逃不脱了。
“各位墓主,我已带弄愁祭拜过祖先,并命她发誓。现在,你们可以放心了。”
分墓主们开始交头接耳的讨论,声音小到她跪在众人中间也听不到。
最后,由杳衿领头向萧沛回话:“家主,既是如此,便可接着进行了。我们无异议。”
萧沛点头,神情严肃,几乎波澜不惊,道了声“好”,便看向弄愁。
“萧家少主听令!”
“是。”
“经商议,白川派遣你拜入扶夕派门下,修习法术,锻炼心德,为期两年,并于这月初十到达扶夕,那边自有人与你接应。从即日起,开始收拾行装吧。”
什么!
弄愁惊得抬起头,看向四周,分墓主脸上无不写着乐意,他们对此项安排似乎甚是满意。
只杳衿摇头看着她,满眼担忧,示意她不能冲动。
玉屑将她扶起,替她回话:“小愁已经明白,我们定不负所望,学成归来。”他转而对她耳语,“此行,由我送你。”
可弄愁依旧站着,未做出任何反应,而萧沛的脸亦僵硬铁青,等她自己答应。其余的人未察觉出她与萧沛的不对,便自顾自说起来。
“弄愁啊,去扶夕修行不比在白川,到了那儿你可得收收性子。”
“是啊,也得专心修习,不能给咱白川丢脸。”
“小愁,衿姨看好你。到了哪儿要随时来纸鹤,等你回来。”
各位墓主此起彼伏的为她壮行,给予寄托,将她淹没在嘈杂的声音里。
玉屑在一旁没有说话,陪着她。
她心里盘算了很久,这便是叔父的目的,用扶夕来束缚她。可区区一个扶夕就能将她困住,她便不是萧何的女儿了。
作了个揖,她嘴角溢出浅浅笑容,答道:“叔父,弄愁遵命。我一定好好修行,不负长辈们的厚望。”
此言一出,皆大欢喜。
弄愁要去扶夕岛的消息如插了翅膀般传遍整个白川。她还未从议事殿出来,众人已经纷纷跑去她的宅院,挤满了庭院和屋子,还带着各自压箱底的宝贝给她践行。
无根火急火燎地跑来告知,叫她先不回自己的院子,他与初一想办法先将人打发回去。
玉屑也建议,可到他的蘅雅轩避避。后做打算。她一想,也只能这样了,顺便还能在玉屑那里打探打探假棺里的真面目。
大声喝笑一番,她自是答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