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师姐,你说遇到了一个和尚,手里拿着扇子?”
弄愁越发觉得事情的背后更加精彩绝伦。
“是。”
“这个和尚替我们挡下过雨公子的一掌,好似和雨公子早就相识。我猜得不错的话,他手上的扇子应该就是雨公子的。”
那夜独孤夫人的话又浮现出在弄愁的脑海,她想,大概的情形她已经能拼凑出来了。她没有再继续问下去,见笼中的人已经平息了许多,便走到木秋风身旁,见他满额头的汗珠,蹲下身轻轻地道:“小木神君,我,我给你擦擦汗。”
木秋风未作回答,双眼依旧紧闭着。她将他贴在额前的几缕头发捋在一边,伸袖上去一点一点抚去汗珠,生平没这么温柔过。
……
弄愁出了幽庭,许旖旎还在等着,没有离开。
“谢谢许师姐,不是你帮忙的话,我们两个刚来的还真不一定进得去这幽庭。”
见许旖旎仍然一副苦瓜脸,容色也有些憔悴,为这几个凡人的事忧心忡忡,弄愁便一把搂过她的肩,满脸堆笑着说:“师姐,你长得好精致啊!肌肤如雪,小巧玲珑的。那日在蓝田殿接住你的时候,便被你的美貌深深吸引。”
一番夸赞,倒真有些让许旖旎笑靥逐开。在扶夕岛,身边的人对她更多的是尊敬,礼貌有嘉。鲜少有人将她同等待之,对她这般亲近。
“你的嘴皮子,真是与别不同啊,跟玉屑说的一模一样。”
弄愁翻了个白眼,没好气的撒开手,玉屑竟到处说她的坏话,怪不得跑那么快!
“才不是,我呢,只是对长得好看的人十分欣赏,就忍不住夸几句。”
“师妹,你和木大哥认识很久了?”许旖旎问。
许旖旎看见她给木秋风擦汗的一幕,才悄声出来。
“没有。”弄愁摆手,“上次在牧尸狱,是第一次见面。”
许旖旎似笑非笑地点头,眉眼也更加舒展。
“许师姐,雨公子现在不在魔宗吧?”
“不知道,现在各地都还在搜寻。她做了如此惊世骇俗之事,却躲起来,不像是她一贯的作风。”
“的确,但可能与屠城那晚出现的和尚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从和尚身上找线索,些许会有眉目。也可派人去北国查查,雨公子以前是北国公主。”
提到“北国公主”,许旖旎想起那个雨夜弄愁保护的那位夫人,好像,她也是雨公子的旧相识。
“师妹,那天怎会有个夫人在?她也是被囚禁在那的?”
“算是吧。那位是游仙独孤鸿的夫人,一年前被雨公子抓走,还被她下了血孤散。”说着,弄愁咬紧了后槽牙,想想夫人一俱凡人之躯,却受了一年的苦,就对雨公子恨得牙痒痒。
“血孤散的毒解起来需要的时日很长,且解药难寻,不过扶夕岛一定有人有办法,我帮忙问问吧。”
“夫人已被独孤前辈接回,想必前辈一定在尽全力为夫人找解药,就不用麻烦了。”
“好。”许旖旎话音刚落,木秋风就出来了,步履轻缓,看上去比起刚才疲累许多。
“木大哥,不如将此法传授给其他弟子,让他们来代你,你就不必如此劳心费神了。”
许旖旎察言观色的能力一向不赖,也十分懂得关心别人。
“也好,改日你找些可靠的去曰沉阁找我吧。”
木秋风领了情,许旖旎便不作久留,与他们告别,又勿忙地赶着去处理其他的繁杂锁事。
“小木神君,你住在日沉阁,那岂不是离我很近。”
“什么意思啊?”
“以后,我住溪云峰啊!”
“怎么,想拜轻尘史仙为师?”
“是他想收我做徒弟。”
弄愁向木秋风挑眉,露出一个得意的笑,仿佛一切都已胸有成竹。
直至将弄愁送进别苑,木秋风仍没有要走的意思,他执意要留下,却又说不出任何理由。
于是两人就一起坐在墨池边上,看起了星星。
而今夜的星星,光辉暗淡,寥寥无几,好像在刻意与他们作对。
他们都不由地叹了口气,因为今夜的月明星稀,与屠城那日似乎没有区别,仰头看着它的人,有同样的感觉。
黑幕下,好似有着熊熊烈火誓要烧灭一切。
……他们驱动锁星石离开,却发现叶绪并不再其中,谁都不愿独自回客栈,便又一起折返回城。
谁知,满城男女老少在一瞬间被屠杀殆尽。魔卒的脸上写满诡邪、变态般的笑,血流成河,叶绪倒在血泊中,痛声而泣。
他们每走过一寸土地,脚下便好像重了一分。
当走遍所有角落时,他们再不能忍了。弄愁化出长剑,一步十人,将魔卒一剑封喉。
最后,她杀红了眼,终于没有了力气,倒在了她所保护的一个孩童的眼前。
而后的事,她一概不知了。
她只知道,城中逃出来的人,不足一百,这其中,不乏他们拼死护着送出城的。
“小木神君,你可知道云臻和叶绪的下落?”
闹中盘算了许多个问题,最终却问了一个自己的私心。
“是他们去的轩天楼告知雨公子屠城一事,现在,或许还在那儿吧。”
“你叫他们去的吧。”
木秋风苦笑,他一直将苦痛强压在心底,不曾泄露半分给他人,却在萧丫头面前卸下了所有的强装。
他“嗯”了一声,声音低沉微弱。
六界众神也有无能为力的时候,可木秋风却不允许自己无能为力。从小,他依靠师父,可当他长大,他就是别人的依靠。师父保护了弱小的他,他发誓一定要保护这世间的苦难之人。所以他要一直很强大、一直无坚不摧、一直挺身而出、一直果敢无畏。
他杀倒了最后一个魔卒的那一霎那,火光骤起,耀眼、却更加刺眼。面对迅速向他蔓延的大火,他此生第一次感到无助,激烈起伏的胸口阵阵剧痛,好像那颗心已经被烧成灰烬。
抱着昏迷的弄愁逃出大火,让她毫发不损地离开,是他最后一件有力气去完成的事了。
“小木神君,我在魔宗得了个灵兽,小猪崽。让它给我们解解闷,可好?”
弄愁只是象征性地一问,不等木秋风反应,她就打开了锁星石的禁制,小狸力一蹦而出,身上的肥肉还颤了几下,样子搞笑极了。
弄愁悄悄去瞧木秋风的表情,看他没有愁眉苦脸,满意的笑了。
“终于把我放出来了,不然小灵兽要发飙了。”
小狸力埋怨道,两只小短腿向后用力,跳到了木秋风身上。
“这位兄台,我是只狸力,不是什么小猪崽。你的眼睛应该没她那么瞎吧?”
小狸力心智十分成熟,在他们面前说话的语气相当老练,活脱脱的像是一个前辈在教训晚生。
弄愁伸手扯了扯木秋风的衣袖,向他使眼色,他瞬间便懂,一抖肩,将小狸力摔下身去。
小狸力愕然,“哎呦哎呦”的叫着滚进墨池,浮在水上,样子狼狈不堪,尤其在弄愁幸灾乐祸的嘲笑声中,更加可怜。
她怒气冲冲地瞪着木秋风,木秋风又瞪回去,显然已和弄愁站在了同一战线。
“好吧好吧,可爱的灵兽被你们这些仙人虐待,我得劝告劝告同类们,别来仙界做灵宠了。唉~”小狸力拨动着四只腿,再墨池上游来游去,哀声连连。
木秋风:“……”
弄愁:“……”
“大哥。哎!大哥!”
小狸力突然转变了态度,投来委屈兮兮的眼神,又猴急地游到木秋风面前,讪讪问道:“大哥,以后我就是你的小弟了,您的意见了?”
“别信它的小木神君!我解开它封印的时候它也是这副表情,当时还把我感动得不行,结果现在根本不把我放在眼里。”弄愁向小狸力做了个鬼脸,又得意地扬眉,好像在说,小木神君是她的。
“这,我得好好考虑一下。我们之间没有契约,我怕你犯上作乱啊!”
“本兽绝对是人畜无害,内心至善至纯的,而且永远跟随效忠于大哥您。”
贼心不死,巧舌如簧。
故作思考状的木秋风突然一口否决道:“不不不,你的话实在不可信。萧丫头救你出来,你却这么快就想着易主,以后能跟我多久啊!”
“你好绝情~”
……
一阵哭丧。
……
只听“啪!”的一声,小狸力埋下头,反身钻进水中。岸上,留木、萧二人面面相觑,忍不住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