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还未换下男装多久,哥哥便带着整个雪都最好的成衣店小二来了她庭院的前堂,她暗自松了口气,如果被哥哥抓到自己出府乱跑,她肯定又吃不了兜着走。
眼见着哥哥在那端坐着,她一步步的挪过去想蒙住他的眼睛,虞陌寒连端着茶杯的手都未曾放下,另一只手却准确无误的捏住了她作怪的手腕。
“胡闹!”
虞陌烟撇撇嘴,倒也不介意哥哥故意绷起来的脸,一把抱住他的脖子,最是知道怎么样才能让自家这位口是心非的哥哥服软。
“哥哥,烟儿的伤口还疼着呢!你又凶我。”
虞陌寒把她拉到面前,冷着脸对面前的小婢女说道:
“舍妹在此,姑娘请便,按着我之前的要求,做一套衣服出来。”
虞陌烟到是一副任人摆布的样子,那人到底是虞陌寒找来的,手脚麻利,不一会就弓着身子退了下去。虞陌烟抱着哥哥的手臂向屋内走去,边走边问:
“哥哥怎的想起来给烟儿做衣裳了,皇帝不是赏了好多嘛!都在那里堆着,看着也糟心。”
“太子拜了帖子来要亲自向你请罪,皇后还在禁足,他大约也是听到了市集上的风声,便想着从你这里找出路。这样的过场不得不应,不仅如此,宋家这一辈宫中无人,宋叔父老来得子仅有一女实在不愿送入宫中,庶女的身份又摆不上台面,所以皇后那里一倒,便是祺贵妃独大,你此次进宫,除了去看望皇后,也去拜访下祺贵妃吧!”
虞陌烟笑了笑,似乎不甚在意。
“哥哥,你有你的事情,实在不必为了我做这么多。我是打算去见祺贵妃的,还愁着用什么借口去,你倒是巴巴的给我送了过来。”
虞陌寒难得噎了下,没想到自己的用意如此明显,讪讪的扭了下头。
虞陌烟说完又摆了摆手,看了看他身后跟了好久的丘漆,笑眯眯的说了句:
“去吧去吧!丘漆可怜兮兮的在我这守你这么久了,有什么要事赶紧去吧!早点回来陪我用晚膳。”
拿着容珏给的信物,虞陌烟在容王府可真真是一路畅通无阻。走到容珏的院子时,饶是她从小到大在皇室扎堆也不由自主的惊叹了一把。
白玉为栏金作檐,琉璃瓦,青玉阶,当真是钟鸣鼎食之家,踩在上面扑面而来的尽是凉爽之气。虞陌烟惊叹归惊叹,却也觉得疑惑不已,如果她的猜测没错的话,容珏这病,应是极其怕寒的,怎的种了这密密麻麻的竹林,到是遮去了不少阳光。
书痕见她进来,抱了抱拳做了个请的姿势。虞陌烟点头,还未刚迈出一步,侧面袭来的掌风就生生的让她止住了脚步。她虽然不会武功,可对于这些东西向来比寻常人更敏感,暗卫都是顶顶的高手,自然早在三尺之外就捏住了来人的手腕。
虞陌烟扭头,从飞鸾手里拿过团扇,微微挡住了面上的神情,围着她转了三转,才轻轻说到:
“素闻容世子不近女色,没想到是金屋藏娇啊!这丹唇白齿明眸皓目的,真真是个美人呢!”
容珏的声音适时的从身后传来,虞陌烟回头,他正站在房门前,整个竹林唯一透光的地方,配上一袭白衣,倒有点像是在阳光中下凡的仙人。
“圣雪公主说笑,故人之女,暂居容王府,脾性大了些,珏也不好喝止,今日惹了公主殿下,收拾她一番倒也让她涨涨教训。”说罢回头对着那女子厉声说道:
“无法无天,这是卿雪的圣雪公主,若是伤在你手里,你有几个脑袋可以砍,还是要容王府替你顶罪?!还不快向公主磕头赔罪!”
虞陌烟笑了笑,挥了挥手暗卫就放开了那女子,笑着走过容珏进到屋子里。
“诶~容世子不必惊慌,小女儿家的心思,无伤大雅。更何况是世子的故人之女,烟儿就不插手了吧!万一一不小心下手重了,世子不开心,回头吃苦受累的还是烟儿自己。”
容珏笑着回头,书墨在他身后关上了门,回头看着轻语,眼中的厌恶之色掩藏的很好,未曾泄露丝毫。
“轻语姑娘,主子吩咐过了,圣雪公主是贵人,您若是再这样没分寸下去,就从哪里来的回哪里去,容王府容不下您这尊大佛。还有,主子的院子不是什么人都可以进来的,如果您再借着给主子送药的名义溜进来的话,暗卫就不会看在六一真人的面子上手下留情了,万一伤了你,可就不好了。”
轻语作势要上前对他出手,被他轻巧躲开。
“混账!你知道我是谁吗!你知道我师父是谁吗!你敢这样对我,我定要让珏哥哥把你碎尸万段!珏哥哥,我要见珏哥哥!”
书墨还是挡在门前,抬了下手,有人上前挡开她。她是主子,到底不能动粗,但也不能让她吵到屋里的二人,临走之前,书痕还说了一句:
“圣雪公主和主子有要事详谈,不会见你的。”
虞陌烟在屋内边喝茶边听着屋外的好戏,笑意浅浅:
“看来,我今天也为世子殿下鞍前马后了一回啊!”
容珏坐在那里端的是一副君子派头,笑着装糊涂:
“公主此话何解?”
虞陌烟心里吐槽他会装,面上到是不显。整理了下袖子,正了正身子,面上也带了几分严肃。
“这里没有旁人,我就直说了。我知道你多年来遍寻名医,夜落繁星,怕是伤透了世子的脑筋。好巧不巧,你的病,我知道一个人说不定能治。”
虞陌烟的话音刚落,就看到容珏的袖子微微皱了下。虞陌烟一直注视着他,看到他向来喜怒不形于色的伪装稍有裂痕,心底暗笑,也微微舒了口气。幸好他还是个常人,再怎么失望也是想要活下去的,若他真的致自己的性命于身外之物,她反而无法说出接下来的话了。
“公主在说什么玩笑话,珏从不晓得什么是夜落繁星。”
虞陌烟倒也不着急,慢慢悠悠的品了口茶,站起了身子。
“我给你的东西你看到了吧!你不信我也不妨事,待烟儿到家之后为世子殿下送上一瓶丹药,下次毒发的时候试试。世子殿下想必不用担心烟儿会给您下毒吧!毕竟您这身子,怕是撑不过弱冠之年!您可要好好考虑下,本姑娘这个人呢,说风就是雨的,今天还有心情,明天说不定我就拿到我想要的东西了哦!”
她说完就走了出去,脚步轻快,容珏看着她的眼神幽深又平静,让人看不出其中想法。
太子的宴请来的到快,衣服才送来没几日,他就等不及了。虞陌寒到是鲜有时间,一大清早就来陪着她,看着她活像是被谁催命似的一脸不快。
“太子一会子若要趁机和你打好关系,你大可不必理会。”
虞陌烟正盘着发髻,头也不回的问他:
“他好歹也是当今太子,皇后虽说眼见着是没法东山再起了,可方家不倒,他这个储君之位就不会丢,哥哥这样不顾忌地给他难堪,看起来方家岌岌可危啊!”
虞陌寒的发冠还未曾带上,桐妈妈准备好了早膳走进来,净了净手走到了他身后。
“小公子总说小小姐孩子脾性,老奴看啊!你们一个顶一个的不省心。这发冠也不戴,若是让长公主殿下看见了,齐齐罚你们抄书。”
虞陌烟嘴角的笑停了半分,随即就笑的像个没事人似的,虞陌寒的发冠也被桐妈妈端端正正的戴了上去。
“我刚才跟你说的话,你要放在心上。他虽然是个草包,但方家不是吃素的,他若是坦然承认自己失职,让刺客混了进来,皇帝也会顾及着皇家颜面。”
虞陌烟嘴里还咬着包子,闻言笑了笑,皇家颜面向来是帝王们看的比命还重要的东西,太子虽然草包可到底是嫡长子,代表的是储君,关系到卿雪未来的命脉,所以即便这事情是太子错了,也总会有人替他受惩罚,以安抚人心。
太子早在东宫等候,虞陌寒在前方和他周旋,虞陌烟就柔柔的行了个礼之后就杵在一边权当自己是木头,太子问话权当作没听见,一双明亮的眸子带着笑意的看着你,总是让人挑不出半分怠慢与轻看来。
两人席间交谈尽是无聊的话,虞陌烟听了半晌,心中暗暗发笑,兜了这么大的圈子又回到了第一句上:
“丞相聪敏机智,想必不会轻信坊间传言,此次害的表妹受伤,实在是我失职,内心又羞又愧,一直想来探望却不得机会。不过纵然如此,我们现在最应该做的是找到幕后主使,严惩不贷!我手下的小厮来报,那日宴会,从不参与卿雪事务的南齐质子竟也来了,倒是有些奇怪。”
虞陌寒还是那一副神情,虞袤弦也拿不准他究竟是信了,还是没信。见他不紧不慢的喝着茶,手中的扳指几近被他紧张的捏碎。
“哦?太子殿下的说法,寒应该去调查调查孑然。”
太子微微点头,虞陌烟叹了口气。这太子当真是半分都未遗传自皇帝老儿,否则怎会情急之下出这样的招数。邻国质子,玉亦茕,是哥哥多年的密友,外人鲜少知道可也不是无迹可寻,听这一边是太子殿下一边是孑然明显不同的态度,太子竟然还不能察觉哥哥的意思,病急乱投医也不该是起了这样的心思。
更何况那南齐质子玉亦茕一直被软禁在府里,非诏不得外出,参加宴会必然也是得了请才会前去,只消稍稍了解就能知道的事情,何来可疑之处。她敛下眸子,轻轻的说了句话,像只小猫一样。
“哥哥,烟儿的伤口有些疼。”
虞陌寒听了这话,失了跟他周旋的耐心,回身看了下虞陌烟,她垂着眼睛,安安静静的样子向来很有欺骗性,他一时间竟也分辨不出她说的究竟是真是假。伸了下手又顾忌着身后的太子,皱了下眉对着飞鸾说道:
“照顾好公主,小心扶着。”
飞鸾躬身行礼应是,虞陌寒回身对着太子点点头率先走了出去,虞陌烟也行礼,跟在身后走了出去。上了马车就蹭到哥哥身边,抱着他的胳膊翻了翻白眼儿。
“这太子果真如传闻一样,但凡他能长点脑子,皇后也不至于殚精竭虑至此。”
虞陌寒笑,摸了摸她的头,回身看着太子府,又撩开帘子看了看来之前和来之后不太一样人数的护卫队,心下微定。若不是为了这件事,他怎么会带着烟儿来太子府,只怕脏了烟儿的脚。
只希望丘苑没事,不然他怕是这辈子都没办法面对丘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