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至没有几人认出来阿丑是皇的孙子,皇是伟大的人,但那只是皇,皇的伟大和他的后代子孙,没有任何关系,阿丑只是这皇城中,众多孩童中的一个。
就算是喜和常台这些皇的儿子,在皇城中,都没有任何特权。
祝融居然也来了,这倒是想不到的事情,因为今日宣讲的是共工,不过估计是来给共工添堵的。
共工终于到了,他朝着众人点头示意,从众人给他留出的缝隙间,挤到了之前仓颉爬的古树旁,然后这个年近六十的老者,将蟒蛇往脖子上一盘,熟练的手脚并用爬上了树顶。
场中一时间安静下来,所有人都注视着他。
共工今日讲的是他最新的想法,他将一根套着木棍的麻布,一下子抖了开来,上面用烧过的木棍,纵横交错的画着一些古怪的线。
少乙终于知道仓颉这一手和谁学的了。
共工和其他的祭祀有些不一样,他不喜欢空谈什么天地日月、生死星辰,他当然也会想这些事情,但是他觉得这不重要,重要的是让天下人活的更好。
他是个很务实的人。
共工两个字,既是他的名字,也是他原来部落的名字,很久以前,共工是个巫。
当年就是年轻的共工做出了一个决定,他离开了部落,来到了皇城,那时候的他就像是少乙,一路风霜,学会了很多,也见到了很多。
然后他入了祭祀院,通过了答问,成为了大祭祀。
共工这两个字代表的,就是一起劳作的意思,他们的部落是一个勤劳的部落,可惜已经灭亡了。
共工如今是神农氏的人,他是神农氏的大祭祀。祝融只是皇城的大祭祀,他仍然属于强大的高阳氏。
共工高声道“这是我最新发明的事物,叫做渠,大家都知道,耕种凭借着苍天降雨灌溉,可是苍天一但不降雨水,那么收成就要减少,所以我想到了利用圣河的水。”
祝融突然大笑道“这还用你想?圣河边如今早已种满了五谷,你一个大祭祀第一日宣讲,是来羞辱我们的智慧的吗?”
共工白了他一眼,继续道“当然了,傻子都知道,圣河边种植的五谷,比远离圣河的地方,长势要好的多,可是圣河岸边,只有那么多地方,这里有很多九黎九夷的朋友,他们远离圣河,只能靠着雨水灌溉,就算从圣河取水,可最多一车一车的用陶罐送到田间,这怎么能够用呢?”
“何况圣河时时高涨,许多时候五谷还未成熟,就已经被圣河冲毁,所以我想出了个法子,只要在水源之地,与土地之间,挖出渠来,让水自己流入田地,这样岂不是所有的地方,都变成了圣河岸边?而且可避水难。”
祝融楞了一下,笑道“这倒是有点儿意思,可是这不可能实现,我问你,要从圣河或者别的水源之地挖渠引水,那是多大的工程你知道么?何况土地广阔,要挖多少渠才能够灌溉所有土地?”
共工笑了,他说“每个部落一条渠就足够了,我说了,这渠的作用,是在雨水不足的时候使用,所以只要挖一个深坑,将水源和深坑相连,用深坑存水,等到雨水不足的时候,就可以用深坑中的水灌溉,这样的话,深坑离土地很近,也就省力多了。”
祝融终于震惊了,多了很久他才说道“共工,你的名字会被人永久传颂。”
“哈哈……”共工放声大笑,没有什么比让你的对手心悦诚服,更加值得高兴的事情。
当然这只是开始,这一上午的时间,共工说了很多事情,虽然也有些虚头巴脑的东西,但是大多数都是他这些年来钻研的成果。
少乙不知道“盛名之下无虚士”这句话,但是他觉得共工不愧是这天下最有智慧的几个人之一,他以前以为自己已经知道很多,这些天被人追捧,都有些看不清自己了,此时仿佛遭到了当头棒喝,这才知道自己还差的很远。
于是他更加开心了,知道自己不知道的东西,总是让他开心,不单单是他,所有的祭祀都是这样的人。
一上午的时间,很快就在争辩问答中过去了,众人似乎还有些意犹未尽,但是也只好散去,也有很多人留下来,互相讨论着,又或者各自成群,找别的地方自行争论。
共工要连讲五日,所以他们更加期待明天的宣讲。
少乙的弟子们也走了,只留下了羿和毛跟着少乙,玄女和女娃都回去了,少乙坚决不让她们跟着,她们两个也没有办法。
不过这两人居然有说有笑,似乎一天之内成为了朋友,再加上一个姮娥,倒是队伍中难得的一道风景。
女人之间的关系,似乎从男人想要去懂她们之前,就已经注定无法理解了。
少乙当然不知道他应该庆幸,因为这个时代的男人,根本不用去懂什么女人,当然女人也不用懂男人,除了少乙的队伍,甚至还没有什么人知道爱是一种诅咒。
他们婚配是为了生育,生育是一切生物的本能,一切生物只有两种最根本的本能,一种是繁殖,一种是进食。
两千多年后,这片土地上最伟大、最重要的一位老者,说了一句名言,他说“食色性也。”
少乙更加关注吃东西,所以羿和毛每人手中,都捧着用叶子包裹的食物。
这次他可不能听刑天的了。
少乙轻车熟路的走进了皇的宫殿,皇已经和刑天开始劳作,还好种子已经撒下,近期并没有什么体力活了,皇也承受不住太重的劳动了,年轻时候,他曾用一双赤脚,踏遍过万水千山,如今他的威名所能到达的地方,他几乎都曾经踏足过。
可是现在,他老了。
少乙和皇说了今日祭祀院的事情,他有些担心的说“人太多了,地方不够,今天我很怕房子塌掉。”
皇听了也有些担心,他想了想对刑天说“去带人,把祭祀院的墙拆掉,石头摆在地上,这样就空出了很大的地方,大家也都能坐着了,另外和祝融他们说,明天开始,不准坐在屋顶,都给我去地上坐着。”
刑天笑了,他说“皇你放心,我早就想把祭祀院给拆了。”
皇苦笑道“只准拆掉围墙,你可别连房子都拆了。”
少乙看了看刑天,有些无奈道“刑天,我要请求你一件事情,我的弟子羿很想和你打一场,但是我不想你们任何一个人受伤。”
刑天摆手道“不用担心,我不会和他打,他擅长的是弓箭,我有干戚在手,正面单打独斗,他打不赢我,明知结果的战斗,我不会比的。”
少乙松了口气,很感激的说“刑天,谢谢你。”
刑天笑了,他一摆手道“谢我什么?世人都以为我喜欢打架,可我只是能打而已,我一点儿也不喜欢打架,比起打架,我觉得耕种更有趣些。”
少乙点了点头道“你拥有强大的力量,可你却能够用自己的智慧掌控他,你比凿齿强大的多,这才是令人钦佩的力量。”
刑天挠了挠头道“我越来越喜欢你这个小子了。”
“呵呵……”皇笑呵呵的看着他们,他说“不要说打架的事情了,等到春天我就已经八十岁了,本来我没有太过在意,可是这次来了这么多人,皇城的房子都不够住了,许多部落已经开始在城外搭帐篷,这很麻烦。”
少乙点了点头,这件事情他也想过。其实皇不知道自己是哪天出生的,少乙也不知道,刑天也不知道,轩辕也不知道……
他们只知道自己出生的季节,皇是春天出生的。
这个年代还没有生日的概念,更加没有月和日的说法,他们还在用四季计量时间,四季一个轮回,叫做岁,他们甚至不知道什么是年。
皇有一个陶罐,从小到大,每长一岁,就往里面放一颗石子,如今已经七十九颗。
许多部落都是赶在寒冬之前到达皇城的,如今还是秋末,可是马上就要进入冬天,一但到了冬天,取暖和食物就成了麻烦,到时候一些比较崇尚武力的部落,尤其是九夷和九黎的一些部落,只怕会惹出不小的乱子来。
刑天笑道“这有什么,谁敢闹事我就打死他。”
皇无奈道“你刚才自己说不喜欢打架的,这事儿我问少乙,你就别跟着添乱了。”
少乙想了想道“皇问过其他大祭祀了么?祝融和共工两位大祭祀怎么说?”
皇摇头道“他们也没有办法,不过我倒是有个主意,我听说在你的队伍中,有很多规则,你叫做罪,触犯这些规矩的人,就叫做犯罪,是这么说的吗?”
少乙点头说“是的皇,我的队伍太过庞大,而且里面都是年轻人,所以需要约束。”
皇笑了,他说“如果我也给皇城定下规则,你觉得怎么样?”
少乙想了想道“的确会有些作用,而且这对日后来说,也是好事,不过这不能从根本上解决现在的问题,他们都是不同的地方来的,各自也都有自己的行事规则,要接受起来需要时间,现在最重要的问题,是取暖和食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