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市的腹地是花楼,朱青城最大的最绝的所在,如是宫殿般金碧辉煌,璀璨夺目。而也只有这样人心底的那般遐想才能被满足,那种邪念才能被接纳。
跃过一个个屋顶的阎当然看到从敞开的大门里如洪水涌出的鲜活颜色,还有从那数百缕挑拨食欲的血味。是拯救这些遭难的民众,还是直指问题源头,阎几乎是立下做了断绝。至于如何找到源头,只要到花楼顶观察一下,也许会有所发现。
阎所在的地方同花楼的距离稍远,并不是那么简单能过去的地方。阎将双手的布匹拴在两边的飞檐,接着反倒是后退起来,拉伸到极致的布条如是绷直的肌肉在阎的后背聚集起力量。
阎还不满足于此,他向后倒下,双脚已不像是踩在瓦片而像是插在其中,卯足了力气。然后阎猛地抽离双腿,如是连弩扣动扳机,阎化身投石车上的巨石向着花楼猛地砸去。然而两边高低有别,阎的目的所在似乎是一处墙面。好在紧跟身后的白条如是鸟雀的双翼,在中途的时候改变了阎的方向,攀上了镇宅脊兽的嘴沿,看上去就好像是被它叼着拉了过去。
阎才走上花楼顶上一步,如是身处暴风雨将至的海岸,压抑的晚风里凉意十足的笑声冻人心脾。他看到那个沐浴在月光下的女人,那是裹着人皮的恶鬼,满溢的杀念毫不遮掩地直冲云霄。
阎的左右的双条并成一条白蛇左右大幅地摇摆快速地往这似乎未有察觉的危险女人袭击过去。白蛇昂头吐信就要撕咬上去,随即被银光斩却头颅,嫣红起身:“你是哪一位?”
阎的残条不做停留地飞速回归,长袍再现完整,阎把身后的长枪从裹紧它的白条里抽出来,往身侧一挥,回答道:“我是来杀你的那一位。”脚重重在瓦上踏一次,人影挟着枪光向前刺去。
那样势不可挡的一刺,迅捷而又力道十足,嫣红却只是腾出一只手。甚至不是惯用手,白白净净的小手就这么摆在那。阎都想到了枪头穿透掌心刺穿心脏的情景,不过那小手轻易击碎他的幻想,抓住枪头还顺势把他甩开。南边小国的巨兽,它就能用长鼻像这样把人轻易掀翻。在空中旋转翻飞的时候阎是这么震惊地想着的。
血食碾碎无数瓦片,阎这才停住颓势,他正要重整旗鼓,扔回来的长枪把他再度撞飞,直接一路到屋顶的最高处,正脊的所在。被枪头搅弄得残破的血食替阎抵住了攻击正在慢慢复原回袍子的形状。阎艰难起身,制止血食的举动径直让双腿双手的袍子化身为另一对长着细密小刺的双手双足。
阎再次握住长枪时,像是变成了行走的八爪蜘蛛,就这样又再度向敌人奔袭过去。
然而长枪被四只手舞地虎虎生威,却是一下都碰不到嫣红。多出的双腿狡诈地探去,却是被白练的剑光早有预备地顺势斩断。“你杀心那么重,我想不看穿你的招式,可都有点犯难。”
话音才落,嫣红又一次握住了长枪。阎还在错愕之中,转而又被整个随意的抛出去了。
杀念母石能感知杀念,他四手四足的招式也不顶用,这是在阎被那只巨力的钢铁臂弯吓到以后又得知的一点。阎重重落下,在屋顶砸出一个大坑,阎挣扎着从穿透的大洞里爬上来。他气血翻腾,咳出一口血痰,显然是受了内伤。
“我有些不太明白,你直接来找我,可谁去阻住我的仆从。更何况你不是我的对手。”
嫣红越发轻蔑,因为那从底下不断蔓延上来的杀意,正在促使着她的手中的剑变成一把彻头彻尾的杀器。
“我当然不是你的对手,我不过是一介平民。要与你争斗的是你的同类。”阎说道。
不再想着用凡人之力向着邪魔发出攻击,阎把这场争斗的胜负全权交付出去。
阎把头上的簪子拔下,又解开冠冕,长发垂落耳畔,顺便拔掉双靴。长袍一条条一片片伸展开来又紧紧裹住阎的全身,向下裹住双腿,向上没过下颚,鼻尖,双眼,再到头顶。缝隙,褶皱和重叠交错全部消失。白色的不明布料如是天上的衣物将阎整个完整地包裹笼罩。
阎进入的是血食的身体,血食的感官,血食的世界。他再看不到那嫣红了,所能看到只是无数条流动的血管拼凑成的人影,鼻间也只剩血液涌动的芬芳,只是辨不清是来自己身还是来自对方,耳朵听见落雨的声音,细细感觉才知道那是血的声响。而阎自身的意识也在渐渐消融掉,他正在成为一个全新的生物。
“你又是哪一位。”是奚落还是好奇,已经没人听出来了。白色的人形怪物出了声,是那种特别清冷的声音。“我是血食,我来消灭杀念。”那是阎最后的意识告诉血食的。
没有一点杀意的怪物,嫣红完全看不透他了,她终于正色起来。血食拿起长枪,就在嫣红以为这东西也会操弄长枪的时候,长枪被直接投掷了过来,以等位的力量。
嫣红第一次被击中,左手同携裹巨力的长枪狠狠相抵,嫣红侧身,长枪穿透掌心飞了出去。白嫩的手上多出一个巨大的血窟窿。
。。。
人潮里本不知道该往哪去的凉生突然看到如是揉碎的七色堇飘在空中的紫色颗粒,又嗅闻一种好闻却无法诉说的芬芳。而直到听见藏匿其中的尖叫和嘶吼,凉生才明白他所感知的一切都是畏惧,正如阎所说,凉生有了鬼术赋予的第二套感官。
凉生赶忙地向着那股紫色轨迹追去,倘若他来的及,他只想去确认一件事情。
。。。
嫣红皱眉,左手虽然在调动杀念复原,血食的攻势却完全没有停下的意思。血食弹射而来,白色双拳的每一次挥动都激射出白色的锋利如刀片的布条。嫣红用剑格挡,却屡屡被布条伤到,更加令嫣红生气的是那扎在身上的白条借着小刺吸食着她的血。
嫣红退后,往后落了下去,底下是厮杀的人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