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给我们讲故事吧”
山果和弟弟摇晃着躺在炕上的父亲,大年初三是不能串门走亲戚拜年的,所以山果爹在被窝躺着没起来。本来想睡个懒觉的大民,被自己两个小子折腾的没了一点睡意。他爬起来伸手从枕头下掏出来石林烟和打火机,抽出一颗放到嘴上,山果抢过打火机给父亲点上,父亲深深地吸了一口,然后淡淡的吐出一个烟圈。
“想听个什么故事?”
“嗯,鬼故事吧,真的鬼故事”山果想了一会说到。这个年龄的山果,对世界万物都充满着好奇,特别是在当时媒体不发达,封闭落后的乡下农村,流传着许多神啊鬼啊的民间故事,而这些带着丰富神秘色彩的故事正是山果最喜欢听的。
山果在学校时经常听到同学之间谈论当地或邻村的鬼故事,特别是大年级孩子在课堂休息时间聚在一起说的本村的邪门故事更是让山果听得又害怕又过瘾。他自己仿佛都觉得他知道了很多事情的真像或是夜里黑暗的地方会藏些什么东西,天马行空的想象力使得山果的求知欲日渐的强烈,也导致了自己晚上不敢一个人上厕所的尴尬事实。
农村都是旱厕,晚上睡之前山果经常让母亲准备好起夜的尿盆,但是有时候山果娘就忘了。晚上让尿憋醒的山果一边悔恨自己晚上的饮水量一边站在堂屋门口看着黑暗处西南角的厕所纠结,实在忍不住了就在门前树坑里解决掉。因为家里的桐树在前两年就被父亲刨了做成堂屋的新门窗,只留下两个树坑依旧在那里没有处理。正好这两个树坑就成了山果晚上解决尿急的地方。
山果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胆子变得越来越小的,是被那次村里露天放的电影,一个三丈多高的黑无常拿着个大扇子在墓地里喊着连锁的鬼魂吓到了?还是有次晚上出去打酱油时被黑暗里窜出的狗吓着了。不过害怕归害怕,故事还是要听的。
“好吧,那我就给你们讲讲咱们村西杏树林的故事”山果爹吸了一口烟,开始讲起来
油村的杏树林是以前刚建国时村里党员带头种的。没几年的时间,油村的杏树林从几十亩地增加到了几百亩的规模,再加上村民细心的照料,不长时间杏树林变得葱葱郁郁。在田间地头干活的村民,累了后直接就睡在杏树下,时不时的还会掉下几颗熟透的杏子。
后来的洪水不仅摧毁了油村老村,也把杏树林冲毁掉了一大部分。村里搬到现在的新村址后,杏树林就成了村里的指定墓地,也成了通往西边邻村的唯一的出路。以后的时间里家里有老人过世后,村民都会在杏树林找块地埋葬。几十年时间,杏树林已经是遍地坟墓。这样来回西边邻村走亲戚的村民也都会心生惧意,从不敢贪黑走夜路。
油村村里有位老人叫武缺的,从小就特别喜欢看戏,别管哪个村过会只要有戏班唱戏武缺的从未缺席,哪怕地里的庄稼不收拾也不能耽误他看戏。
这天,刚好西边的大油村有大会,听说请了县里最出彩的西调班子,这么好的机会让武缺的是激动万分。过会时戏班子一天登台三次,上午9点唱到11点半,下午3点唱到5点,晚上8点唱到10点。武缺的早上早早的就起来了,喝了碗棒子面糊糊提上布包就出门往村西走去,布包里装的是他让媳妇昨晚准备好的食物,这样他就能在邻村美美的看上一整天的大戏了。武缺的只要想到能痛痛快快的看戏时,脸上不禁就露出了微笑,嘴里哼哼着戏词,不由得加快了脚步。
一天的西调大戏“海瑞告状”把武缺的看的是如痴如醉,不知不觉间一天的表演就结束了。武缺的拿着已经空了的布包,仍然沉浸在戏曲旋律中的他迈着欢快的步子走上回家的路。
没一会儿功夫,武缺的就走到了杏树林里,本来被大水冲击的已经稀疏了的一棵棵杏树在苍白的月光下显得更加的古怪邪魅,再想起那些传说中杏树林发生的离奇的故事,武缺的看戏时的那点激动也消失的无影无踪。
“怕什么,天底下哪里有鬼”武缺的一边安慰着自己,一边大声的哼起戏曲。
不对啊,刚刚就走过这里的呀,怎么又回来这了。没错,他迷路了,正在武缺的想要借着月光看清小路方向的时候,杏树林升腾起了雾气,什么都看不清的他越来越害怕了。
明天大油村可还有一天的大戏啊,是“潘杨讼”,难道你不想看吗,武缺的用明天邻村最后一天的大戏刺激自己,不过这样的刺激对于他这个老戏迷来说挺管用的,他的勇气逐渐恢复,身边的迷雾也渐渐散去,“哼”武缺的哼了一声慢慢的看清了小路的方向。
“缺的”
武缺的没走多远忽然听到身后一声苍老的声音在叫他,顿时寒毛直竖,冷汗都渗出来了。他听说过晚上走夜路有人在背后叫你名字的时候千万不要回头,可能那个不是人。想到这,武缺的一咬牙,低头继续朝前走起来。
“别在这么晚走夜路了,会碰到脏东西的”
“嗯?”武缺的听到身后的声音这样说,他停住了脚步,斜着眼睛朝身后看去。
“老连他娘呀,我当是谁呢,老婶子,这会儿了都你在这弄啥嘞”,
“唉,没事来这转转来,想老连他爹了,随便看看自己以后的地方”
“快别说了,听街门上的人都说你这几天难受躺着嘞,咋这会自己又起来瞎转悠,岁数大了就且待点,让老连知道后多操心,走,老婶子,我送你回家”
“别了,你先走吧,我跟老连爹再坐会”
“行吧,那老婶子我回去了哦,用不用让老连来接你”
“不用了,你回去了早点歇着,以后晚上别在这瞎转悠,弄不好就碰上脏东西了”
“嗯”
武缺的见老太太执意不回去,就知趣的自己回家去了,平复心情后的他一路上又哼起了唱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