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是宇文荷,虽然是来救他的,但也的确有杀他的动机。
毕竟眼前这个叫“王山虎”的家伙死了,自己姐姐就不用嫁给他了。
她站在牢房外面,与穆辰之间隔着铁条,昨晚被穆辰欺负以后,现在终于可以报还回来。她笑道:“啊哈,你也有今天。”
穆辰万没想到来的人会是她,但转而又一瞬明白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知道是自己离开王家南山别院后,她一路跟过来的。不过仍然问道:“你跟着我来这儿干什么?”
宇文荷说:“我说了我是来帮我姐姐考察你的,当然得跟着你了。”
穆辰说:“那你现在考察得怎么样。”
宇文荷说:“你连这些小混混都打不过,根本没本事保护我姐姐。”
穆辰说:“胡说,谁说我打不过他们的?我是被他们暗算才被抓住的。不信你帮我出去,我现在就打死他们给你看。”
宇文荷得意道:“哼,不放。”
穆辰知道眼前这小女孩儿是要报复自己,是要自己求她服软,但也知道她迟早会救自己出去,所以偏不求她。身子往墙上一靠,换了个舒服的姿势继续等死。
宇文荷终究是个小孩儿,不如穆辰有耐性。没过多久就忍不住急道:“喂,你到底还想不想走?”
穆辰说:“我觉得这里挺舒服的,我打算就在这儿养老了。”
“哼,真是气死我了!你个死直男,连哄女生都不会,我姐姐要嫁给你得受多少气?”宇文荷气得一跺脚,拔剑砍断铁栏。
穆辰都不敢明着闯进黑虎帮来,她这点儿修为当然更不敢了,这一路都是胆战心惊偷溜进来的。心里头一直紧张兮兮地怕被人发现,这会儿当然不敢跟穆辰在这里久耗。所以实在看不下去穆辰的死样儿,打算先把他救出去再说。
她来到穆辰跟前,刷刷两剑斩向穆辰手腕,当啷一声,锁住穆辰双手的铁镣就被轻易斩断。断口光滑,如切豆腐一般轻松。
穆辰惊叹她宝剑锋利的同时,也忍不住暗中赞叹她不愧是江湖名门的千金,虽然年纪小武功不咋地,但基本功是真的扎实。
这两剑砍得干净利落,信手而为,但却只切断铁镣,不伤穆辰皮肤分毫。
穆辰坚信自己是绝做不到这一点的,换他来的话,早把自己两只手给砍断了。
他手上的镣铐与捆在身上的铁链相连,现在手上的铁链被砍断,身上的铁链也就顿时松动。
穆辰把一截截铁链从身上摘下来,然后踉跄站起来,走出这间车库。
这会儿他走路还是有些艰难,很需要宇文荷来扶自己一下。
但这丫头身高只到自己胸口,很明显扶不住自己的样子,只好忍着疼自己往外走。
从地下车库入口出来,穆辰看见有两个人倒在地上,猜出是刚才宇文荷进来时敲晕的。
犹豫这里并非黑虎帮需要严加防守的重地,且是在大厦侧面,所以除了这两个被敲晕的人以外,就再没有别的黑虎帮成员看守。
穆辰就这么带着宇文荷踉踉跄跄往外走,从黑虎帮正门方向路口走过时,甚至还有一群黑虎帮成员从他们身旁路过。穆辰没理他们,他们也只是奇怪地打量穆辰和宇文荷一眼,双方就这么相安无事。
虽然今天穆辰在黑虎帮闹出的动静不小,可毕竟没几个人见过他。
宇文荷一直一声不吭跟在穆辰后面,等走出了一个街区以后,她见穆辰在路口拐了个弯,方向不是要回云端城的方向,便问道:“你这是要去哪?”
穆辰说:“找个地方养伤去。”
宇文荷说:“你不回家养伤吗?”
穆辰知道他说的“家”是王家,便说:“来回一趟太麻烦,我还有事,等办完再回去。”
宇文荷说:“那你现在这是要去哪?”
穆辰说:“到地方你就知道了。”
他带着宇文荷向废墟深处走去,来到一条干涸的人工河河沟时,就沿着河道一直向上游走,直来到河沟源头。
这源头是一个直径超过三十米的,巨大圆形下水道出口,修建在一座巨大的拱桥之下。
穆辰跳下河沟,径直走进黑洞洞的下水道里面。
宇文荷在下水道入口前停下,仰头望着巨大的洞口,听着黑暗深处空气流动飘荡出的呜呜声响,朝穆辰喊道:“喂!喂!你进这地方干嘛呀?”
穆辰头也不回地喊道:“你管我进来干嘛?我又没叫你跟着。”
穆辰是真没想叫她跟着,甚至觉得老有这么一小孩儿跟在背后很麻烦。但宇文荷也不是什么好脾气,他不叫自己跟着,她就偏要跟上去。
同穆辰走进这下水道后,她发现里面如迷宫一样,才拐过几个弯,就已经彻底迷失路途。回头去看时,根本不知道自己是从哪条道儿过来的。
心里顿时害怕起来,赶忙紧走两步,跟在穆辰身后一步远的距离,生怕跟丢了。毕竟这要把自己一个人扔里头,她觉得自己就算饿死在这里面也走不出去。
她搞不懂穆辰为什么要带自己来这。因为周遭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见,只能靠穆辰用手机照明,所以心里头害怕,忍不住诡异地想,穆辰会不会是因为自己不同意他跟姐姐宇文妃的婚事,想把自己骗进来杀掉!
越想越觉得有这可能,但回头看一眼,又不敢一个人就这么跑了。只能硬着头皮继续跟在穆辰身后,手里头紧紧抱着自己的宝剑,准备随时跟穆辰拼命。
直向里走了将近一个钟头,穆辰都还没有要停下的意思。
宇文荷忍不住问道:“咱们这是要去哪儿啊?”
穆辰说:“是我一个人,不是咱们,我又没叫你跟着。”
“哼!真幼稚,居然跟我一个小孩儿置气。”宇文荷忍不住吐槽,“那你这是要去哪儿啊?”
穆辰说:“去里面。”
宇文荷说:“里面是什么地方?”
穆辰正要说是自己小时候住的地方,但又一想自己现在是王山虎啊,就说:“是我小时候被我爹揍了,离家出走的地方。”
宇文荷这下来了兴致,刚才觉得穆辰要害自己的心思一扫而空,惊喜问道:“你小时候也经常被家里人打吗?”
穆辰回忆了一下王山虎跟自己讲过的他的童年,回答道:“是呀。”
宇文荷笑道:“哈哈,我小时候也经常被我妈妈打。那时候我练功不认真,总想开小差,她每次看见了就打我。不过我姐姐每次都护着我,都给我说好话。”
“哦……”穆辰答应一声,搭着她的话说:“那你爸呢,他打你吗?”
但说完就立马闭嘴,因为他已立刻记起多年前时任宇文家家主宇文胜年和其子宇文鸿远身死他乡的消息,那时候这件事震惊整个武林,没人能想到江湖中竟有可以杀死他父子二人的人,并且事后不留下一丝线索,行凶者消失得毫无踪迹。
当时穆辰只把这事情当一个事不关己的新闻,毕竟宇文家死了两个人,关他这种穷小子什么事。可现在才忽然想起,这两个人,竟分别是眼前这小姑娘的爷爷和爸爸。
宇文荷不知道穆辰心里一刹那的翻覆,只神色有些黯淡地嘟囔道:“我没见过我爸爸。妈妈跟姐姐都说,爸爸去了很远的地方,但我知道他们骗我,爸爸死了。我偷偷拿手机上网的时候,看到过许多年前的新闻。”
穆辰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毕竟他也没见过自己父母。打记事起他就被一个流民街里的老混蛋收养,以帮他到处去偷东西为生。
后来这老混蛋给人打死了,他就跟小伙伴逃出来,靠捡垃圾堆里的食物跟偷东西活了下来。
那时候自己身边有好多小伙伴来着,但他们要么死了,要么加入了别的帮派,要么就这样消失在尘世上不知去了哪里。
要不是现在重回流民街,要不是跟小荷谈起了小时候,穆辰已经很久没记起过他们了。现在回忆起来,才发现自己不仅记不得他们的名字,连他们的样子也都记不起来了。
正挣扎在往昔的回忆里,努力想记起那些小伙伴的样子和名字时,一直跟在穆辰身后的宇文荷又忍不住问道:“咱们这到底是要去哪里啊。”
穆辰说:“去我小时候发现的一个秘密基地,那里没有人知道,我要去那里疗伤。”
宇文荷说:“既然没有人知道,那你是怎么知道的?”
穆辰说:“小时候我被人追杀,额……小时候我离家出走,被家里人追,就跑进了这个下水道里,然后在下水道里跑的时候,意外发现了那个秘密基地。”
宇文荷说:“可这里头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见,还这么多拐弯的地方,像个迷宫一样,你是怎么找到你说的那秘密基地的。”
穆辰说:“这里头虽然黑,可当你失去视觉的时候,别的感官就会变得很灵敏。”说着忽然把手机的照明灯关掉,“你仔细感受一下。”
宇文荷在手机照明灯关掉的一刹立马也站住不动,当他发现身边的穆辰因为可以屏住呼吸,仿佛在自己身前的黑暗中消失了一样,便立刻在像宇宙一样虚无的黑暗中感觉到了从自己脸颊、头发、手指上吹过的风。
听着那音乐的呜呜风响,宇文荷忽然高兴道:“哈哈!我知道了!是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