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姵在整场谈话中完全成了一个局外人,刚开始他没觉得有什么不妥,就是觉得别人不给自己介绍来的人也就算了,伍新也不把自己介绍给客人,真是太欠考虑了,她不希望伍新是故意的,尽管她禁不住会往那上面想。因为伍新混社会多少年了,是个面上的主,那段时间他是那种哪怕逢着个阿猫阿狗也要把自己介绍一番的人,他个老油条是不大可能犯这种低级错误的。不过子姵还是没有多想,她的想法向来又中又正,她只是想下回要提醒一下伍新记得介绍下,免得自己尴尬。
直到一次“会晤”接近尾声的时候她才从婆婆嘴里领略到了一丝不一样的意味。伍新的妈在最后一顿神夸那个白毛毛衣服的主人,声称谁要是娶了她肯定是上辈子修来的,三生有幸啊。子姵这回心里多少有点不是滋味了,毕竟是当着自己的面,这么夸自己丈夫的朋友这似乎是有点献殷勤过了头了,不过大过年的子姵还沉浸在欢乐吉祥的氛围中,她不想想那么多,来扫了自己的兴。后来她回想那一刻白毛毛衣服的女主确实有些得意忘形的样子,就好像伍新妈妈的话是给她发了个大奖似的。子佩若干年以后也还是非常憎恨那一刻,她想人类的无耻不过如此。她是在送白毛毛出了院门回来的时侯,顺嘴问伍新的才知道自己被这一家像耍猴似的戏弄了的。伍新没想到子姵的记性会这么好,他只是刚认识子姵的时侯提过一嘴自己有这么个前女友,没想到子姵居然记得这么清楚,他真是低估了子姵的智商。女人么,就是这样,平时不见得多博闻强记,但是在这些细枝末节上从来不会马虎。而后来事情穿帮后他索性直接认账,颇有无赖的职业风范。子姵觉得他的嘴脸和行径都算不上流氓,因这世界盗亦有道,而他在自己面前肆无忌惮的丑恶行径也就配做个泼皮臭无赖。他们的矛盾就此拉开了序幕。子姵忍了一整天,在回家后第一时间上演了全武行,她没想到伍新不仅不收敛不说,还大放厥词,以前的现在都没饶了,大有要翻天覆地的架势,子姵气的像疯了似的,家里的盘子碗是最遭罪的,一顿大吵过后,能够端上桌的就没有多少了。真是可怜了这些前朝旧将——这些物什都是伍新的妈妈给她们的家当,虽然已经磨出了暗褐色纹路,但也还算作家当的,再熬几年这些旧的可以称得上文物的家伙就这么岁岁平安了。伍新自然是不依不饶,有老妈撑腰他自然是又硬气了几分。子姵到最后也没什么办法,要么忍要么走,子姵看着尚在襁褓中的含薰也只得悻悻作罢。不过这梁子算是结下了。还好的是那个前女友真是不长脸,越过越不像样子,其实也算不得不长脸,压根就不是个有里子有面子的主,遮羞布早晚有被撕掉的那一刻。子姵后来想想都开心,去吧,快去吧,去和那个五星级大公共吧!这帮倒霉蛋,一个不如一个,伍新一家的眼光也不过如此嘛!
子姵开始变得感慨,她发现人生真的就是这样,幸福的人总是相似的,而不幸的人各有各的不幸。自己恰巧就是那般各有各的不幸的。伍新自我感觉良好,子姵也觉得自己很好,可是他们之间却越来越糟,也许一开始打开的方式就不对,他们之间也许从来就没好过,所有的可能的好只是子姵一厢情愿的想象。
反正伍新已经开始肆无忌惮地胡作非为了。什么都可以作为争吵的由头,最可笑的一次是因为同事媳妇的衣服,后来演变为人身攻击,伍新认为这人怎么着也比子姵的姐姐漂亮,子姵就觉得伍新的眼睛瞎了,不过也是,自己比不过那个梳着秃尾巴鹌鹑头的前女友,自己姐姐在他的狗眼里自然也比不过个抹着大白脸的“捞女”,这个正常。这话一出口伍新就不干了,子姵就更奇怪了难不成这个捞女是你的八辈子老姑亲,那还真是恕我眼拙了。伍新最憎恨子姵装的斯文骂人不带脏字的嘴脸,你斯文个球!有个屁文化!世界大战那就此一触即发。伍新是后来发现子姵可以讲那些天马行空的大道理,也可以张嘴就骂人,骂的那个花花,他都张不开嘴。不过这会他就开心了,他可以名正言顺地挥起拳头来了。可是拳头也赢得不了方寸之间的胜利,每次他可能打的很解恨,可是他挂了彩是明晃晃的就摆在那里的,一道道血凛子以示众人。子姵打破脑壳都想不出自己居然要过这种人不人鬼不鬼的日子的,不过他真的做不到打不还手,骂不还口。只是子姵知道从开始大战的那天起他们两个就都已经输了,热衷于作战的就只有伍新自己,他觉得自己自己一个人作战不过瘾,还叫上了亲戚朋友同事。子姵就不知道伍新为什么那么热终于把全世界带到家里来,好好的两个人的日子,怎么就和全世界有关了,子姵觉得这婚算是结错了,自己那里是嫁给了伍新一个人,好像所有的人都可以随时打开自己家门,对自己吆五喝六的颐指气使,自己分明是和那些自己平时连拿正眼都懒得瞧的人们结了婚。
跃跃欲试的伍新觉得自己是可以搞些大事情了,于是居然打上子姵娘家的门去挑事情了。
一天伍新下班又约了矿区里有名的酒懵子去喝花酒,恰巧被丽淑阿姨的丈夫看到两人勾肩搭背买完吃食去酒懵子家的一幕,真是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丽淑阿姨的老公回家立马和老婆鹦鹉学舌般一五一十说了,丽淑阿姨那会也跟子姵的关系不错,想子佩一个人一个人在家孤单就打了电话叫子佩来家里吃饭。九零年代末期子姵家没有座机电话,丽淑阿姨就打到了同事家,同时跑上了大四楼去通知子佩,子姵自然是不想去,她觉得伍新还没下班呢,自己倒出去吃饭那像什么样子。可是传话的人说留着张字条就好了,他回来让他一起去不就完了,子姵想想倒也是,就留下字条抱着孩子去丽淑阿姨家了。
后来想想这好心也算是都喂了狗了。吃饭前丽淑阿姨看子姵好个担心就随口把事情告诉了子姵,子姵自然不信,她不信伍新会把一个人带孩子的自己扔家去喝酒,那会没钱就不说了,矿上很久不开一次资,一个月也就象征性的给借支,三十五十的样子,日子紧吧得很,她见天一个人带孩子快疯掉了,每天伍新下班前的饭他都是一只手抱着孩子做饭炒菜。许多年以后他都记得那一幕,含薰小时候魔人是出了名的,做饭的时候背着就会哭,无奈子姵就得一边抱着她一边炒菜,没多久她的右手腕子上就长出了个大筋包,她那会年轻很皮实,也不觉得多疼,倒是别人见了都告诉她要上心点,别回头弄不下去就遭罪了。只有伍新像没看到似的,不管谁说从来不问不闻。子姵那会心宽,自己不当回事,也没时间责怪伍新,孩子忙的他还一脑门子官司,她真是无暇顾左右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