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方国,虞城(皇城)。
虞城宫外筎厄奉命,在舍门外敬候楼兰公主的到来。她刚直着身子,朝着那顶华美的轿子看去,就见到了领头的楼兰统领闫璐。
看她们一行人的装扮,应该是传说中的月隐侍卫。这楼兰有个邪说,月隐侍卫跟随活着的女君,日冕侍卫跟随死去的女君。可现如今,他们的主君就在虞城,为何月隐侍卫不跟随,反而跟着这个公主呢,莫非这楼兰还是一贯作风,女子为尊,男子从商。想到此处,筎厄不觉勾起嘴角笑了!
闫璐看着接应的女子,生出几分异样,她本知晓鬼王身旁的几个侍卫,可眼前这个着实没见过,莫非这鬼王又招揽了些能人异士。
只不过,眼前这个看起来,比以往那些看起来面善许多。闫璐正这么夸赞,筎厄便上前迎着身道:“闫统领,我在此恭候多时了,怎么?才少许日子不见,闫统领就不记得筎厄了?”
闫璐一时哑语,莫不是,她就是那个一直戴着丑陋面具,不敢示人的十鬼之一筎厄,那个在战场上杀人如麻,还喜好鞭尸的恶毒之人。
“筎厄姑娘严重了,战场上未见筎厄姑娘真容,如今知晓了,当真是国色天香。”闫璐虽然不吝啬夸奖,但心中还是有几分忐忑,这筎厄之事,她听过不少,其中最多就是她有一个倾倒鬼国众生的姐姐,名叫红凝。之前交战的时候,她也是看过的,虽不及公主容貌,但确实是个难得美人,在鬼国自是倾国倾城。
传言中,筎厄容貌不但不及红凝一半,还是个丑陋无比的女子,因此不敢以面容示人,可在杀人如麻这点上,她得到了鬼王的赏识,如今一见,她倒是与传闻不同,容貌与红凝倒是有不分上下之说。想来真是奇怪,看来传言也不可信。
“闫统领发什么愣!还不将你们的公主,请出来!这一路,真是辛苦了!”筎厄上前欠身,虽对着闫璐说话,可眼中却打量着轿子。
她有些好奇,这楼兰主君只是个男子,面容却堪比女子,好在平日里十分冷淡,所以看上去倒是威严,不敢同他与女子相比。
“不知主君现如今在何处?”闫璐上前,挡在了筎厄,一本正经问到。
筎厄面上挂着几分得意笑容,指了指远方:“大王担心公主见了主君,便无意留在鬼方,所以趁着公主入城,就将主君送出了城外,若是闫统领放心不下,如今正好能赶上护送的军队!只是这公主,得留在这里,毕竟她是楼兰与鬼方交好的象征!”
她说完,便笑得十分蛊惑。闫璐不知为何,践踏那张清纯干净的脸上,浮出了一个老婆子般的笑意,就觉得不怀好意,看起来十分别扭。都说这相由心生,为何她就生得如此不想匹配。
闫璐一声冷冽道:“若我执意带公主和主君都回楼兰,鬼方国莫非要灭了楼兰不成!”
筎厄忽而收住笑容,露出狡猾的余光。
“以往楼兰凭借,上好的弓箭与不灭忍花蕊的毒,三战三捷出奇制胜!而今鬼狱森林生长出了许多夜灵花,就是不求楼兰神药,也可解不灭忍的毒。楼兰如今没有优势,所以闫统领还是乖乖交出你们的公主,以免伤了两国——和气!”
闫璐这算明白了,他们之前哪里是诚心邀请主君,而是故意软禁,以此控制楼兰上下。他们摸透楼兰底细,知晓不灭忍的解药,算计好了夜灵花何时盛开,一切真是准备得刚刚好,明明不用送公主来,他们也会在此时放了主君,可他们偏偏还是自作聪明,中了计不说,而今还真是眼巴巴送公主入虎口。
筎厄再次不友好提醒道:“闫统领不要这么伤神,你看你我交谈许久,公主迟迟不露面,莫非是戏弄我们大王!”
轿中青娍刚一醒,就听到外面交谈。想来是虞城到了,她伸手撩开了车帘。透过那雪白透亮的肌肤,筎厄像是嗅到了美人香气,她忽而目不转睛看着里面。
青娍莞尔低头,她惊鸿髻过高,若不低头险些要乱了。所以她只能将就着,慢慢欠着身出来。
那冰雪的肌肤在红衣中若隐若现,莫不是露出那双玉手,单凭想象是很难想出,她的肌肤到底是何种白感。
她身着古服,满搦宫腰纤细,年纪方当笄岁,面戴红纱,瞧不出整个容貌,单是那双眉目,便已经生出了惊鸿之色。她娴静站立,巧目盼兮。似乎要从筎厄身上看些什么出来,筎厄面相很舒服,青娍瞅着倒是觉得喜欢。
筎厄上前,在一步之遥后才拱手行礼道:“这位想必就是楼兰公主——苍梧月戎!”她迎着身,顿了顿又道:“可惜大王,向来不喜美人,更不喜你这种绝色佳人!”
筎厄忽觉词穷,这个女子未见真容,便让人已经遐想万分,定不能将她送到大王身边,筎厄心中盘算着,面容上露出了诡异之色。
青娍这才觉得,人不可貌相,她这般确实令人亲近不得。
闫璐挡在青娍身前,对筎厄要挟道:“少打些如意算盘,楼兰公主不是鬼国能觊觎的。”
筎厄忽而转变了脸色,一脸狐疑道:“莫不是楼兰一开始就打定了主意,送楼兰公主到此献美人计,而今既然来了,岂有反悔之理。何况大王若是不喜,便能将她赏个群臣,反正呀,这个楼兰公主,鬼方国可是收下了。”
言语挑衅,不留半点礼数,这鬼王亲近手下都如此,还别说鬼国其余的人。闫璐如今满脑子懊悔,将公主送至此处。她带着些祈求原谅的神色,看向了青娍,只见青娍神色淡淡,仿佛说的这一切,与她无关一般!
“岂有此理,你竟敢如此污蔑,我今日就是要带着公主走,你能奈我何!”
闫璐说着,便要出手,月隐侍卫见状,也纷纷露出了月牙刀。
青娍小走一步,从闫璐身后借过,看了一眼虞城,回首道:“姑娘,我这些手下,能力不在你之下,而我的能力,也不在姑娘之下,若真是打起来,虞城恐怕也是要挨些苦。何况,姑娘既是到此恭候,便做好分内之事,何况楼兰从未下过公文,我是来此处联姻的,但姑娘须知一点,圣书学府儒官,你可是动不得。”
青娍的话,让筎厄彻底哑语,月隐侍卫数量不在于多,而在于她们的配合,之前战场上她是见识了,大王十鬼的能力各个很强,但合在一起就是打不过月隐侍卫,月隐侍卫协同作战,是有配合的,而十鬼之间,都是争强好胜,没有谁为了成全谁,所以打仗的时候,更像是内乱。
还有这儒生,圣书学府大王都卖几分薄面,何况如今大王想要治理朝纲,必定不像以前那般重要武者,轻看文人雅士。若她记得没错,大王还邀请了圣书学府的儒生,到鬼方国推演新政,不日应该就要抵达了。
既如此,眼下也不必闹得这么僵,大王近日忙于修炼,自然没有更多功夫管理后宫,到时候,怎么处理眼前这个楼兰公主,还得看她心情如何。
筎厄一经变脸,笑得蛊惑:“公主才貌双全,筎厄佩服。只是公主是女眷,应当是住在虞城幻宫,所以侍卫随从就只能带一个,若是公主不带,定是有幻宫整个掖庭服侍你。”
闫璐这才发现,马车内的云梨竟然一直没有现身,莫非那丫头是怕了。之前战场上,她也算见过一次,鬼方手段。如今怕是有了个由头,躲着不见!
她既然这般贪生怕死,做事也马马虎虎,伺候公主没个礼数,那便不让她在此处吧!虞城幻宫是另外一个战场,里面到底是何境况,外界知晓胜少,这一切还得仰仗公主自己了。
青娍看向月隐侍卫,早前她倒是中意一个,比起那些一言不发,只是在她深处危险,相救的月隐侍卫,那个月隐侍卫显得事事周全些。
青娍走到一个蒙面的月隐面前,抬头道:“你叫什么名字?”闫璐看着青娍行迹,心中似有担忧,当青娍问着那句话的时候,她忽而有种难以置信。
她看着青娍相中的月隐侍卫,心中十分忐忑,就怕是她心中那个答案。
青娍敬候月隐答案,而一旁的闫璐则是心急如焚,她就瞅着那个月隐侍卫,到底是否能开口说话。见迟迟没有响动,她松了一口气。
就在此时,一个清澈的声音道:“月隐侍卫鲲蝶,见过主君!”
这!!!
闫璐一时失了控,像做了一场梦般惊醒。月隐侍卫本就是半死人,是第一任楼兰女帝,炼狱出的兵人,这种不死兵人能从生到死过度,她们历经轮回,从半死状态到假死状态,然后就是复活,也可是觉醒。
月隐侍卫以半死状态,陪伴继任的主君,直到主君生命迹象开始消亡,她们便开始挨个觉醒,当主君生命终结的时候,月隐侍卫便都觉醒为日冕侍卫。觉醒的日冕侍卫,会与同任的主君下葬,负责守护主君陵墓,不被外界打扰。
闫璐祖上是开国功臣,所有受到了以往主君的青睐。掌管月隐和日冕侍卫,本是辅国候的事,但从第三代主君开始,楼兰便没有辅国候之说。这才落在了她一个统领手上,说来奇怪,除了第一代第二代主君,有日冕侍卫守墓以外,第三代主君并没有月隐侍卫和日冕侍卫,这月隐、日冕莫非都要认真正的主。
那眼前,公主岂不是正真的楼兰女帝。
筎厄一时错愕,盯着那个月隐侍卫,嘀咕道:“这月隐侍卫不但功夫了得,连阿臾奉承也是一流!楼兰主君这才刚走,便管着公主叫主君,真是可笑!”
她虽是低咕噜,但闫璐也听了个全。旁人外界不知楼兰,自当是笑话,可楼兰自己知晓,守着通天的秘密。
“鲲蝶,好名字!往后就留在我身边吧!”
青娍倒是没在意她叫自己什么,只将她名字听了个全,并记住了。她转而对着闫璐提醒道:“闫统领,剩下的事,我自会处理,早些赶路护送父君,今日我是无缘见上父君了,替我向他问好!”
能被月隐诚心守护之人,能力定是不差,闫璐之前倒是有些担忧,如今倒是少了几分担忧。可这一个月隐觉醒的话,是不是证明公主的生命在消亡,她如今不过还是个少女模样,为何就在走向消亡。
此事到是成了她眼下最担忧之事。
“公主殿下,虞城幻宫,并非清闲之地,公主可要小心谨慎些,损军折将若不能如你所愿,还望及时止损。”
闫璐这是话中有话,青娍自是听了个明白。但她不知,闫璐最担心的是,她能否活着从虞城出来。
“时辰不早了,还望公主早些同我去幻宫住处,以免耽搁晚膳!”筎厄说着,回身打了个哈欠,大摇大摆向前走去。闫璐瞅着她得意模样,真想给她背后来一刀!
青娍示意了一眼闫璐,转而看向了鲲蝶,笑了笑:“委屈你了!”两人便跟在筎厄身后,朝着南侧离开。闫璐朝着青娍背后,行了个大礼,便起身策马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