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青犀宫正殿还没走到自己的居所,辛肆迫不及待的拉住辛叁从头到脚仔细打量,不敢置信的问道:“你还是我三哥吗?”三哥平时木讷板正少言寡语,何时见过他这么机灵这么多话。
辛叁悠悠说道:“肆儿,姑娘是主母啊。主母吩咐的事儿,自然是要尽心竭力去办的。”
辛肆恍然大悟,怪不得。
青见自老祖那一辈起就未有过男尊女卑的说法,向来是夫妻并立,甚至于妻子的地位还比夫君高上那么一点点。往上数两任主母,那都是极为精明厉害的女人。
把主母讨好了比什么都强,三哥行啊。
可他有些担忧,“三哥,老祖那辈我们还没出生就不说了,老主母可是压得神宫众人心服口服见了面连大气都不敢出的,姑娘她行么?宫里这些个夫人贵主儿可没一个是善茬啊。”
辛叁老神在在的把手拢进袖中,一副刚下完地回来的老农民样,“你且看罢。”
辛肆撇嘴,不看。
一脸八卦的问道:“三哥,这回姑娘是开窍还是回心转意了?这玉佩可是她贴身的物件儿,前年差点没把我飞死姑娘也没说拿这个给我,你是怎么劝姑娘的?”
辛叁一脸忠厚淳朴的传音给他,“我偷的。”
“偷!偷......偷......偷的?”辛肆惊得成了结巴。
辛叁照旧忠厚淳朴,“嗯。”
辛肆小小声声,“哥,偷窃要被拔毛剁爪子的,你平时不是最老实吗,你怎么敢。”
辛叁说道:“姑娘是主母啊。”
辛肆说道:“哥你到底啥意思?”
“让主子和睦,是奴才应尽职责。”
辛肆:......突然发觉今天自己变蠢了,难道真是年纪大了?这也就是我亲哥,换一个来跟我说这些云山雾罩的话我非弄死他不可。
辛叁还是那么的忠厚淳朴,“你且看罢。”
辛肆:......看来今天不弑兄是不行了啊。
转天辛夏写了书信让辛叁送回去。
辛肆这才明白,拉了辛叁就是一顿夸赞:“哥啊哥,你就是玉奴戏里面唱的面带猪像心头嘹亮,这书信一往来主子爷和姑娘不就好了么,主子爷一高兴就是知道了玉佩来历也不会说什么,三哥你厉害啊。”
辛叁憨憨一笑,“你不在,只能我自己想法子了,看来还行。”
气得辛肆又想弑兄。打小自己就操不完的心,想着大的又傻又木,小的一个楞一个冷,啥都往自己身上抗,从小到大挨主子爷踢最多的就是自己。
感情全是装的!这是个什么兄弟情谊!
冷雪洛拿着书信哭笑不得,这都说的是些什么!
洋洋洒洒写了一大张纸,意思就一个:我虽然没在你身边,但是我乖。你想我没,想我了是吧,那我就回来吧。
看着底下呆头呆脑犹如国宝眼巴巴的等着她回信的辛叁,心里一软,辛叁不同辛肆,老实嘴笨不会说话,不回信他回去也是难做,起身唤过锦儿磨墨。
写完等墨干的功夫和辛叁说道:“你回去告诉辛夏,路途遥远来往也是劳神,就好好待在青见神宫继续乖下去罢。神君大人法力无边,打个盹的功夫几年就过去了,我会在人间界待上些时日,等我事了他睡醒了再聚罢。”说完问道:“可记下了?原话一个字不错的转告他,还有,玉佩就当是我送他的,下次再敢串通君子做这档子事,仔细我揭了你的皮。”
辛叁跪下请罪,“姑娘恕罪,奴才一时昏了头才想出这馊主意。”
冷雪洛说道:“你就欺我好性儿,去罢,下次不许了。”
辛叁回去一字不落的说了,辛夏黑了脸,辛肆劝道:“主子爷,左不过是几年,姑娘不是说了么,咳,您乖。”
辛夏没了怒气,拿着梅花玉版笺眉开眼笑,笺上笔走龙蛇两个大字:已阅。
这可是洛洛第一次写信给他,珍而重之的收好,提笔回信。
信上抱怨了一通,洛洛爱惜笔力是好事,可也不要太过俭省,多写几个字也是好的。
顺带送了一堆好笔好墨回去。
等到回信,打开一看,笺上字体隽秀:知道了。
辛夏乐得前俯后仰,觉得这样笔墨传情竟是别有一番意趣,提笔又回。
一来二去,冷雪洛笺上字数慢慢多了起来,信上渐渐开始提到冷园的琐事。
而辛夏则是絮叨个不住,冷雪洛看过书信只是一笑,前世刚上班时HR来店面培训曾说过,店面与事业部沟通时首先选择短信,其次是电话,最后才是面对面,现在看来用在辛夏这也是一样。
书信来往言谈远比他在时要多些,大概是因为书信可以斟酌之后慢慢来,觉得不好还可以撤回重新写,而当面则不能罢。
提笔告诉辛夏,她不日便要下山,让他不必挂念,书信之事就先放置罢,她此去忙碌只怕无心顾及。
交给辛叁带走后便开始处理起自己的琐事。
青姨曾问过她,为何要等到十八岁才下山,她忽听时也是一楞,想了半天我是为何呢?又没人不许她去。
后来再想想,大概是因为压根就没往那方面想吧,心中只记得所有都是源于高考毕业的那个夏天,所有才这样执拗的觉得非要等到那个时候吧。
如今日子渐渐近了,青姨脸上的不舍一天多过一天,还撑着在她面前强颜欢笑,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去劝。活了两辈子,还是第一次有长辈为了与她的分离而难过,只得干巴巴的对青姨说,她只是去蜀都,每年春节都要回来的,青姨这些年与奶兄见面甚少,如今也该去安享天伦了。
青姨嗔她,若不是想着每年都能见着,说什么都不放她去。
她默然,青姨有多爱她就有多舍不得她,却为了她心头的执念一次又一次的妥协,她让青姨伤心了。
要出门了零碎多,青姨几乎将整个冷园搜刮一空装进了君子项上的钥匙里,还有她能用的灵宝,一股脑的塞进了金线的须弥空间。
临了还拿出一条与肤色相近的腕绳系在她腕间,绳上有一个小小的贝壳。
青姨说道:“这根腕绳是蜃贝灵力化丝编织而成,你戴着可幻化身形,”指了指绳上的贝壳,“北海初生时,海底生出一只蜃贝,嬷嬷将它放进琉璃夜宫中养着,现在给了你,我的儿,你知道它有什么作用么?”
冷雪洛点点头,这难不倒博览妖族群书的她,这不就是个全息投影机么。
青姨把那指头大小看着平平无奇的贝壳放在她手心,“嬷嬷养了这么多年也算是将它养出了几分本事,现在吞吐之间能装一海之水。你戴着它可破一切迷障,这里边嬷嬷放了些你用得上的小玩意,你先瞧瞧,平日里要用让蜃宝拿就是了。”
肾宝?
他好我也好?
青姨看她一脸怪异,说道:“我的儿,蜃宝是蜃贝之灵,嬷嬷已让它认你为主,先看看里面装了些什么,若是不喜欢就告诉嬷嬷,嬷嬷给你换。”
她指尖抚过这个就像蛤蜊一般的小小贝壳,心神悸动。
北海广阔博大奇珍无数,青姨是北海之主家底丰厚,将里面装了个满满当当,这可是能装一海水的空间啊,还怎么换?
默默的靠在青姨身边,许久后才哽咽着说道:“青姨,您不用对我这么好的。”
青姨说道:“嬷嬷知道,孩子大了都想自己拿主意自己去闯荡,可做长辈的怎么能放心得下,既然留不住就只能准备充足些,让孩子在外边过得好些,这些个嬷嬷多着呢,算不得什么。儿啊,你别哭了,仔细眼睛疼。”
冷雪洛闷闷的嗯了一声。
临行在即,她又不肯带人在身边服侍,留在冷园的丫头都哭个不住,尤其是锦儿,更是哭得拉着她不放,只说道:“姑娘您就带了我罢,您都带了流沙去了,怎么不带我呀,”
她只有叹气。
对如何处理分别一事她确实没有经验,活了两辈子,也就只有这些人舍不得她。
最后还是青姨忍了泪让她快走。
她不曾回头,这是她的家,她很快又会回来。
蜀都,我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