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都。
西南三省蜀中的省会,在华夏各大省会中属于佛系,生活节奏缓慢而悠闲。
这座城市有着奇特的魔力,他的包容像春天的小雨,稍不留心就会忽视,却在枝头树梢留下痕迹,润物细无声。
到处充斥着软糯的蜀中话,从身后传来熟悉的蜀音的人可能来自北边,可能来自南边,还可能来自外边。不管家乡在何处,不管肤色如何,来到这里便会不由自主的融入进去,像个地道的蜀中人一样出没在大街小巷。
惯用叠字的蜀中人说话自带着一股子甜软,哪怕是吵架都像是在撒娇。
对冷雪洛而言,这座城市包容的不仅仅是人,操着一口流利的蜀都话骂街的也有可能是妖怪。
她抽了抽鼻子,那年初潮过后她便多了个特异功能,鼻子闻非人效果一流,不仅能闻出味来,就连真身也能知道得差不离,也不知道这个用科学该怎么去解释。
眼前这个顶了个爆炸头穿着一身花不溜秋无袖睡衣的中年妇女拿着一把大蒲扇给自己扇风扇得飞快,把扯了她家辣椒秧子的半大小子家长骂了个狗血淋头。
瓜娃子,扯老娘的秧秧,仙人板板嘞没得事做,没得事不晓得去扯草草,不晓得这个长大了要结果果的嘛......
冷雪洛摸了摸鼻子,妇女的气味很熟悉,很绿色,她有点想打喷嚏。
穿着大T恤和大短裤一身随意的家长被骂得头都抬不起来,道歉之余眼神凌厉的瞟向自己生的小兔崽子,这个手欠的,放暑假闲得没事做,都是一个小区低头不见抬头见,你把人家的秧秧扯了让老子拿什么脸继续在小区头逛路。
老子明天就把你送补习班去!
这会正是吃过晚饭的悠闲时间,小区里出来纳凉消夏活动散步的人不少,都慢摇摇的走过来围成一团看热闹,顺便嘻嘻哈哈的劝上两句。
“蒲大姐,娃儿嘛,活泼点好,扯你个秧秧算个啥子嘛。”
“算老算老,反正你都是种起耍嘞,有个啥子嘛。”
“哎呀,你种的啥子嘛,这个是菜椒了嘛又不是得朝天椒,辣都不辣。”
“是撒,这么个哪个吃嘛,扯了算求了。”
“老蒲,你种个这个搞啥子,吃都没得人吃,不种小米辣种个二荆条也要得噻,诶,你是不是认不到秧秧哦。”
“爬爬爬!”蒲姓中年妇女扬起大蒲扇像扇蚊子一样把人群扇开,“挤成一坨不热嗦,各人一边去。”又拿起蒲扇在半大小子头上拍了两下,拍得啪啪直响,“下回再来就把你留到屋头给我当幺儿。各人去耍。”
半大小子眼睛一亮,抬起头问道:“蒲嬢嬢,真的哇?”
蒲姓中年妇女蒲扇舞得更快,又是两下,“假的,爬开!”
声高势足,可没人当回事,众人哄笑着散了。
大T恤在自己儿子头上薅了两把,“还想给别个当幺儿,做梦!去喊你妈下来,天天就晓得打麻将,喊她把屋头做的干菜拿点下来给你蒲嬢嬢,”说完冲着已经去抢救辣椒秧的蒲姓中年妇女喊了一声:“蒲姐,一会给你拿点干菜下来蒸肉哈。”
妇女抬头看了他一眼,扬声答应了。
冷雪洛不由浮起一抹微笑。
这就是蜀都啊。
这个小区交房不到年半,等到装修、通风,一切搞定住进来也是没多久的事。就这么点长的时间,住户们已经混得溜熟。
基于现代社会的界限感,邻里之间保持着有距离的来往,就像今天她看到的这样,一个小区的人保持脸熟,关系近一点的住哪栋几楼姓什么大概知道。至于具体的,除非自己说不然没人去打听。
不过住一楼的除外。
一楼住户窗户外边有一片几平方的花园,一户一个用铁栏杆围了起来,里边是开发商种的绿植,高的像什么黄桷兰啊,紫薇啊,玉兰啊,矮的就是常见灌木,比如丁香冬青女贞之类。
不过这些树能继续长在花园的时间最多持续到住户入住。
一楼住户都会变窗为门方便进出,开茶馆的会硬化地面,自住户也会把这些不能吃不开花还挡光的绿植给拔了,种上花啊菜啊什么的。
顺便在栏杆上开个口装上合页再加把锁。等到天气好的时候就把这个改装过的栅栏门打开,搬个椅子或是凳子坐在门口摇着扇子歇凉,和出来逛路消食的住户们闲聊上两句。
这么着,谁不认识谁啊。
这个小区的物业大概是资深蜀都公司,秉承了城市的佛系,对这种破坏形象有碍观瞻的行为就一句话:莫把栏杆拆了哈。
这位妇女更是夸张,她的花园里搭着架子,攀爬着凌霄花、金银花、蔷薇花、葡萄藤,底下中间用卵石铺就一条细窄过道。挨着边上一溜种了一排月季,花开得有碗口那么大;两边是菊花、茉莉、百子莲,春兰、太阳花.......都是一些常见品种,种得密密匝匝。
左边最里边有一口荷花缸,缸里的睡莲已经开花了;右边种了一株垂丝海棠,已经过了花季;栏杆外边一溜泡沫箱子,箱子里种满了菜。
半大小子扯的辣椒秧就长在这。
走遍整个小区一楼,再也找不到花比她家长得更好的了。城市里的小孩子哪见过长得这么漂亮的花这么多在一起啊,而且这个季节还有香甜的葡萄可以吃,所以都爱往她这里跑。
冷雪洛倒是能理解,同是植物嘛,彼此了解熟悉习性很正常。
不过她很想问一问她,你一个蒲葵拿个蒲扇,这个是不是叫自产自销?
看完了热闹,冷雪洛不紧不慢的往前面楼栋走去,边走边和脸熟的住户点头微笑打招呼,说上两句譬如才回来啊,才下班啊,吃饭没有啊之类没营养的社交话语。
她刚下班。
算着时间离开冷园,卡着时间去应聘,一如前世很顺利的入了职,这几天正在培训,对经历过一次的她而言还算轻松。
出了电梯开了门,不见傲月和玉奴的声音,不由嘟了嘟嘴,这俩崽子跟着流沙都快玩疯了,比她还早出晚归。
径直进了卧房,床前屏风下君子依然卧在地毯上打盹,看她进来抬了抬眼皮,打了个哈欠。近前在顶瓜毛上揉了两把,绕过屏风换了衣服。
换上一身素绸长裙,手腕一抖,瞬间从一个黄皮寡瘦的普通女孩变成一个活泼灵动的小美女,胸口多出来一挂璎珞项圈,圈子上缀着龙眼大的珠子在灯光照映下闪着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