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母。”我转过身,看着眼神空洞的萧夫人。
“滢滢。”她唤了我一声,用手绢摸着眼泪,竟是伤心地大哭起来。
“伯母且宽心,南圳很快就会来了,千万不要哭坏了身子。”我劝慰道。
她点了点头,眼泪仍是不受控制的下落。
“伯母,御霄与萧尘山庄有何恩怨?”我问。
她愣了一下,抬起头来不解地看着我。
“我知道这样问有些暨越,但是现在山庄遭人陷害,恕滢滢无礼了。”
萧夫人看着我,不知在想什么,然后说,“滢滢何必如此见外呢,在南圳第一次将你带回山庄的时候,我们就未将你看做外人。只是这御霄,我却也不是很清楚,只是前些时候听到一些,若是没猜错的话,应该是他们吧!”她垂下眼睑,叹了一口气。
“这已是十几年前的事了。本以为,这事早就该有了了断。没曾想他们竟是又回来了。”萧夫人的语气一下子变得沉重哀伤。
“他们?是说路雪阳吗?”
“路雪阳?应该是吧。”她进入了回忆。“他……曾经不是姓路的。”
我不解地皱眉。
“这事还要从二十年前说起。那时的萧尘山庄,远比现在热闹的多。老夫人共育有三子,最小的未及弱冠就已夭折了,萧家本就人丁单薄,就只有圳儿的爹箫晋川和二叔萧晋岩。因为老太爷为人谦和仗义,人脉颇广,生意也是一日好过一日,后来便成了江南第一大庄,南圳的爹爹因为是长子,按理是要继承庄主之位的,二叔虽表面上服从,背地里却是不服的。南圳三岁的时候,他爹外出遇害,山庄乱成一团,老夫人白发人送黑发人,悲伤过度,却不得不支持起整个山庄。南圳自小聪颖,老夫人有意栽培,二叔更是嫉妒不服了,背地里一直有些不光彩的行为,但大家也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想着都是一家人。却不曾想……十七年前,南圳与当时定亲的秦家小姐去静南寺进香,途中遇到歹徒迫害,虽有家丁护着,但根本不是对手,圳儿也学过一些拳脚功夫,与他们周旋不敌,他们对圳儿狠下毒手,让他服下剧毒之后又将他打成重伤,等到派人去寻的时候,只剩下最后一口气了。”似乎又想起了当年悲痛,不断拍打着胸口。
“后来老夫人动怒,彻查此事,最后查出竟是二叔所为,加上这几年的恶行,虽是心痛,却毕竟是亲生骨肉。最后老夫人将二叔一家逐出了山庄,去了萧姓,从此后不得再踏入山庄半步,断绝血缘关系才作罢。至于他们最后去了哪里,也就没人再追问。圳儿回来后一直昏迷不醒,请了神医的弟子方诺,却也只是暂时保住了性命,在床上躺了三年,一直调理着才慢慢见好,只是从此后,便再也站不起来了。
“那日那秦姑娘,好在受惊晕倒后,逃过一劫,后来他们便搬走了,我们也不好再说什么,毕竟圳儿能不能活都是一回事,不能因此耽误了人家。”萧夫人悲伤地说。
原来是这么一回事。虽然她只简单的说,但当年情形,怕也是危险万分吧。时隔这么多年,用天下珍奇养着,萧南圳仍然是不时旧病发作,余毒未清,也永远不能站立起来了。对于那时聪颖傲气的少年,该是多大的打击啊!
听萧夫人这一说,前因后果也大约明白,那路雪阳,怕就是二叔萧晋岩的儿子了。这些年他一直没有露面,怕是一直在暗中积蓄力量妄想夺回萧尘山庄吧。那么萧南圳遇到的刺杀和生意上的难题,以及这次的官司,怕都和他脱不了干系了。
萧南圳既然敢和他们走,想必是提前做了部署的,即使他进去了,也会有人把他保出来,可是,要多久呢?他身体本就不好,牢房里阴暗潮湿,空气不流通,真怕他身子受不了旧疾复发。
“我想见七夜。”我对萧夫人说。
她愣了一下,抬眼不解地看我,看到我眼中的坚定,似乎也想到什么,点头。
虽然和南圳熟识,在萧尘山庄也住了一段日子,但我很少干涉他的事,而他,也不是那种多话之人,即使是对我没有避讳,却也从来不会主动跟我讲萧尘山庄的事情。他似乎有几个不错的手下,但我见得极少,其他的都不知道名字,只有七夜是见过病讲过几句话的,从他的态度来看,在萧尘山庄的地位应该不低,至少,在萧南圳的心中,应该是可以信任的。但他很少来山庄,行踪不定,不过,萧夫人应该知道怎么联络,毕竟在萧南圳还未掌权之时,萧尘山庄的很多生意都是由她来管的。
“伯母,这一天你也累了,先去休息吧,其他的事情你不用担心。”我温言劝道。
她不放心地看了我一眼,想了一下,似乎这一天下来,无论从精神还是体力,她都已经透支,确实是累了,便顺着我:“也好,那我先去了。滢滢,你也莫过操心了,身子要紧。”
心里一暖,只得笑着答应。
大约两个时辰之后,七夜终于出现了。
“坐吧。”我仍然坐在书房里我的位置,对着前面一身黑衣的七夜。
他也不客气,在旁边找了个位置随意坐了下来。
“你们公子之前可有什么嘱咐?”我开门见山地问。
他只是看了我一眼,对于我的提问并不意外,“公子让我们注意蔡家和御霄楼的动静,寻找解药。并给京里的五皇子送了一份大礼。”
我点头。这种僵局,也只能靠外来力量打破。在这里的已经有两位皇子了,靠着本地官员根本就没用,唯一的办法,就是找到制衡点。如果罪证坐实,那么最大的受益人无非就是二皇子和十六皇子。萧尘山庄的作为江南第一大庄,财力自是不可估量的,他们现在要将萧尘山庄置于死地,无非就是想将萧尘山庄划入自己的势力范围,如果萧尘山庄低头了,以后就只能听他们差遣,如果硬碰硬,将萧尘山庄抄了,一大笔钱财充盈国库,想必皇帝也是乐见其成的,二皇子和十六皇子仍然是最大的受益人。而作为一直野心勃勃处心积虑想荣登大位的五皇子,自是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恩,解药找到了吗?”
“尚未找到。这种毒药很是罕见,解药更是无从提起。”七夜有些丧气。
“既然解药不好找,那就找下毒之人吧。”我说。
“恩?”他不解地望着我。
“那姓蔡的大厨为何会无缘无故猝死酒楼?蔡家何以如此肯定是萧尘山庄所为?萧尘山庄在江南,甚至是整个凤朝,都是有点分量的吧,他一个小小蔡家如此嚣张,难道不可疑吗?还有下毒之事,分明是有人刻意陷害,这种种说明什么?无疑是后面有人操纵罢了。
“这我们也想到了,可如今官府管制极严。我们都只能暗中行事。”
“明的不行,那就来暗的好了。你去会会那位大厨的媳妇吧,相信一定会有收获的,即使没有……”我斜眼看他“也必须有。”
他似乎是明白了什么,眼睛一亮,“是,少夫人,我马上就去办。”
“恩,这个要抓紧,但是现在山庄无主,底下的人都要看管好些,免得出了乱子。”
“恩,都已经打发人下去了,若是谁敢趁着现在闹出乱子,虽然公子不在,但也不能让他们胡来。”
“如果真出现那样的情况,当如何?”
“自然是压下去了。”他一脸肃然。
“压是压不下的,这种时候,可信任的人手本就少,萧尘山庄产业这么大,哪里分得出那么多人。”我好笑道。
“这……”他似乎也觉得有些不妥,开始思考。
“这种时候,当是恩威并施。”我简单地说,像他这样的人,相信一点就会明白的。果然。
“七夜明白了,多谢少夫人提点。”
少夫人?我什么时候成了他家少夫人了?然而这个时候却也不便去争论这些,只是点头,“恩,你去吧,山庄的生意这边就交给你负责了,现如今,南圳在天牢,伯母伤痛也经不起折腾,无人主事,只得依靠你们了。”我看着他认真的说道。
“少夫人言重了,这本就是我等的职责,少夫人放心,这边我和几位兄弟定会顾好的。”他定定地看着我,言之凿凿。
“那就好,至于山庄里面,应该不用担心让人钻了空子,不过我也会小心的,这边夫人和老夫人就由我来照顾吧。”山庄里仆人都很有素质,对待主人也很是忠心,应该不会出什么乱子,剩下的,就是夫人和老夫人的身体了。
“是。”七夜向我行了个礼便走了。
没想到平日吊儿郎当的一个人,办起事来这么利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