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显纯在永安寺呆了两天,一无所获。
反倒吃了两天钱枚的饭菜,恋恋不舍的回城交差。
京师大索全城也没屁用,戒严结束,永安寺又恢复了往日人气。
“圆通!”
钱枚正躺在树下假寐,迷糊之中听见一声娇喝,他揉揉眼左右寻找。
“是谁暗恋我?”
北斋一脸莫名其妙,猜测暗恋一词的意思。
她上前居高临下笑吟吟的看着钱枚,脸上露出一切尽在掌握的表情,看着钱枚用白布包裹的虎口。
“咳!人有失手,马有失蹄,切菜伤到的。”
钱枚仰视着一对伟岸峰峦,谎话脱口而出,哪个管她信不信。
就算北斋看见自己虎口上的牙印,自己死不承认她也没柰何,怎么地,要不要给你也咬个怀表啊?
北斋察觉到奇怪的目光,脸上微红,小声道:“我没跟别人说,你往后···小心些。”
自她与钱枚相识以来,二人交流颇多,钱枚早就知道她的政治立场,所以在她面前说话并没有什么顾忌。
通过言语,北斋也自然明白钱枚的立场,知道他刺杀客印月那个妖妇,并不是为了私人恩怨。
她父亲含冤受屈,一家人受尽折磨屈辱,自己还差点被送去扬州当瘦马,沦为玩物,这一切的一切,都是阉党做的孽。
【客氏一死,阉党失一奥援,圆通当机立断,简直称得上替天行道!】
她心里对钱枚的所作所为敬佩不已。
“我都不懂你在说什么?”
钱枚装傻很在行,嗯···绝不是本色出演。
北斋轻轻一笑。
“圆通!圆通!住持又让大家去往大雄宝殿···咦,都快闭门了,怎的还有施主在?”
北斋一看来人,有些话不便再说,递来一个眼神,行礼下山而去。
钱枚怒视圆方:“又有什么事?”
你今天要是不说出个一二三四五来,屎给你打出来,再给你喂回去。
“哦,哦,是锦衣卫又来了,这趟好像很凶的样子。”
钱枚心里咯噔一下。
【难道哪里还有纰漏?】
如果圆方说的没错,那锦衣卫此番二度登门,恐怕事有不妙。
他有心不去,但是想到几十个认识的和尚,暗叹一声:不能连累大家啊!
二人来到大雄宝殿,还是那座院子里。
许显纯大马金刀坐在当中圈椅里,数十锦衣卫将三十来个和尚围住,院外还有不知数目的军士。
过不多久,锦衣卫再度确认一遍和尚们的面貌名字。
“人到齐,我说话!”
许显纯扫视全场,沉声道:“刺杀奉圣夫人的恶贼就在你们这班和尚当中!”
“啊!”
和尚们惊诧万分,慢慢变作惊恐。
静海额头又冒出黄豆大小的汗珠,他心里虽有猜测,但是早就存了保全之心,就当什么都不知道,这几天也没有跟钱枚谈过话。
“镇抚使大人,这···这是什么说法,小僧···这肯定是个误会啊!”
许显纯冷笑:“锦衣卫总旗谭福生亲口供述,奉圣夫人前来礼佛那日,他在你处被人打晕,随后那人假冒谭福生刺杀奉圣夫人,哼哼,万万想不到啊,谭福生虽没有见到恶贼当面,可是见着了他的影子!”
“恶贼没有发髻!是个光头!”
“还说不是你永安寺的和尚!”
静海双腿发软,汗出如浆。
钱枚目瞪口呆,万万没想到,竟然是影子暴露了自己,百密一疏啊!
其实,哪有这么巧合的事情。
那谭福生被钱枚送回了山下,当然就被锦衣卫抓到,严刑拷打。
他一口咬死自己被人打晕,对于刺杀一事,自己也是受害者。
他说的可真是实话,奈何有人不信,或者说不愿意相信,继续用刑。
扛了两三天,谭福生实在受不了酷刑,想着自己是在永安寺被人偷袭的,那里和尚多,那就算是和尚做的吧!
所以就编了瞎话,说是看见一个光头人影。
审问之人见案情有了重大进展,自己可以交差,连忙上报。
然后又一层层上报,直至魏忠贤。
锦衣卫里的专业人士,大多知道谭福生的供词不一定是真的,不然,事情既然与他无关,被抓的第一时间,他就应该说出来,何苦在受尽折磨之后才说呢?
他又不是刺客同党,没必要替人家争取逃跑的时间。
但是大家都不点破,实在这捅破天的大事,总是要破案找到刺客的。
阉党大嫂让人搞了,这个仇不报,以后还怎么在江湖上混!
问题是,魏忠贤和他几个便宜儿子可就当了真了。
这也算歪打正着!
“恶贼再不出来,本座便将你全寺的和尚捉进昭狱。”
“宁可错杀!”
“绝不错放!”
“我有话说!”
钱枚像是一个要回答老师问题的学生,手举得又高又标准。
许显纯眉毛一挑,似乎颇为意外,随后厉声道:“是你!”
钱枚慢慢走到院子当中,看着静海。
“圆通!你又作什么妖!快快退下!”
“哈哈哈!”钱枚仰天大笑:“谁是你的圆通!”
“圆通已经死了!!!”
“一个木呆呆的秃驴,长到十七八岁,烧了三四年的火,怎么可能一夜之间会做绝美的饭菜?”
许显纯扶着圈椅站起身,盯着钱枚道。
“刺客善易容,你将圆通和尚杀了,变换成他的模样,伺机刺杀奉圣夫人?”
哇塞,捧哏鬼才!
对对对,你说的太对了!
就是这个思路!
“唉~”
钱枚环视整场,负手叹惜道:“惜乎魏阉未至···”
“放肆!”
许显纯双目凶光大盛:“将此恶贼拿下!”
钱枚一个矮身,拧步回身一肘,将身后的锦衣卫打断几根肋骨,抢来绣春刀。
一刀在手,钱枚左右劈砍,瞬间连杀七八人。
许显纯早知刺客武艺高强,这次还请令带了六百京营来此。
锦衣卫是自家人伤不起,他就下令外面京营的士卒上。
钱枚不惧反喜,夺过一杆长枪,左手托,右手握,戳戳点点,如灵蛇吐信。
将一干废物京营杀得胆寒。
静海松了一口气。
圆通这番话一说,起码阖寺上下的性命是保住了,接着就是担心起圆通的性命来。
看了一会儿,他惊异于圆通的勇武,同时也发觉哪里不对。
怎么他不往外杀,而往里来呢?
嗯?
他是冲许显纯来的!?
擒贼先擒王?
不错不错!
静海暗暗点头,不想这小秃子竟颇具将才。
许显纯明显迟钝,静海这个老狐狸早就看出来了,他是直到钱枚距离自己两三丈远,才发觉情况不对。
他探头一看,小小的院子挤了不下上百人,他自己离院门七八丈远,人挤人的一时恐怕出不去,打算先往大雄宝殿内暂避。
刚刚转身,还没移步,手臂就被人一把抓住。
“镇抚使大人,小僧带您去院外,此地不安全。”
“不用···”许显纯话没说完,就被静海拉了过去,脚下绊蒜,“噗通”摔倒。
“啊呀!大人,你怎么样啊大人?”
许显纯不想一个胖和尚这么大力气,搭着静海扶过来的手,刚想说话,就听身前一声闷叫。
一名锦衣卫手捂咽喉,倒地扭动两下,气绝而死。
许显纯大惊失色:“保护我!保护我···啊~!”
钱枚一枪将许显纯手臂扎穿,用刀架在他脖子上,正要说话。
就见静海大吼一声:“保护大人!”
随即就冲了过来,钱枚抬脚一踹,静海“啊”的一声,飞出一丈多远,还砸到三名冲过来的锦衣卫。
钱枚脸色古怪的看着倒地惨叫的静海,暗暗佩服他的演技。
【这和尚演别人真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