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第一节
周末晚上，我独自待在家中，百无聊赖。
我的住所陈旧而冷清，刚到傍晚，外面已经没了人。
天色将暗未暗，路灯黯淡闪烁，树影摇曳斑驳，让本就毫无生机的街上更加寂寥。
这让我感到苦闷。
因为这破天气犹如我的人生路一样，近处昏暗，远方浑浊。也如我的心情般不明朗。
躺在床上想着此生蝇营狗苟，似白驹过隙。
人生如风，无影无踪。只能在划起水波、卷起残叶时不经意的寻迹到自己的存在。虚无缥缈，风息缘灭。
不想浪费电的我点了根蜡烛，在忽明忽暗的烛光下顾影自怜。虽有情调，无人陪伴。
妹子把我家当成了旅店，来去自由。她并非良配，生活当中有很多失意的事，她实在连加入其中的资格都没有。我只能孤芳自赏，没别人来赏识我，也没别人愿意去理解赏识我。
我的起点如此暗淡，难不成没有任何希望？为什么那么多人能功成名就，我却活得像条狗一样。
难道生不逢时？我开始想象，如果穿越回古代，说不好我还能当个了不起的人物。譬如一个驰骋沙场的万乘之尊，在战车上号令天下，征服八荒六合之地。
上下四方谓之宇，古往今来谓之宙，不妨给自己上个宇宙大将军的尊号，做一个独步天下的盖世英雄，我才心满意足。
天马行空的幻想了半天酣畅淋漓的人生，发现自己可能是破烂电视剧看太多了。再由战车想到了汽车，别说指挥万乘，任总的那辆宝马已令我十分难堪。
想了一圈儿，我的同学房东小钟有辆宝马，可以借来练习练习，立即给他打通了电话。
寒暄几句，我进入主题：“老同学，借你的车用一下吧。”
小钟有些犹豫：“我上班还得开...”
我揭穿他：“周日你不是休息嘛。我只借一天，去女朋友家里见他父母。要是没个好车撑门面，怕人家瞧不上我啊。我下半生幸福就靠你了，下不为例，帮个忙！”
我编的瞎话让他无可推脱，他笑得很勉强：“一天应该没问题，自己兄弟肯定帮忙！你周日来取。”
他把“一天”说得很重，无非怕我借两天。不过我也仅有一天时间，相当满足了。
对小钟这么善良的人说谎，我有些于心不忍。但饭碗要紧，绝不能让任总看出我手太生。
到了周日，我早早的借了车。
小钟笑着对我说：“路上小心啊。”
我心领神会：“放心吧，我出事都不能让车出事。”
他连忙摆手怪我会错意：“一定保证你的安全，车无所谓的。”
我见他笑容真诚，罪恶感油然而生。
开车出来，我捡着熟悉的路来回绕弯儿，又不敢离家太近，只怕被小钟撞见。
生怕出师未捷身先死的我，小心得不敢看路过的美女。
一上午开得中规中矩，四平八稳。
中午我在路边买了个煎饼，喝着家里带的凉白开。
我边吃边看着煎饼苦笑：“煎饼兄啊煎饼兄，感谢您老人家一直以来不离不弃的陪伴。你可不能撂了挑子让你的烙饼老弟来陪我。”
一个路人听见我的暗自祈祷，悄声说：“傻 B。”
对于这个不失公允的评价，我并没法发作。
吃完东西我又抓紧练车。
我正开着车胡思乱想，猛然一个人从旁边窜出来，滚倒在了我的车前。
我第一反应是这人在碰瓷！我他娘的已经潦倒到这种地步了，你还讹我？盗亦有道，你偷乞丐的钱，还顾不顾小偷界的尊严？
我一下血往上涌，不计后果的狠狠把油门踩到底！
可在电光石火之间，我下意识又没了胆儿，拼命一脚跺在刹车上。
我被刺耳的刹车声吓出一身冷汗，头脑清醒好多。
然而车前这个人已然不见踪影。
我惊慌失措的跳下车查看。
幸亏他躺的地方本来离我有点距离，我踩刹车也足够及时，他只是被卷在车底下，刚好没有压到，但卡在车下动弹不得。
这时从旁边跑过来好几个青年男子，其中一个不由分说推了我一把，冲我大喊：“你瞎了你！”另外有一个专门录像的人。
这个套路我熟悉，前几天胡哥刚教过我，这几个人必定是车底下碰瓷人的同伙。
我说：“你们碰瓷儿...”
推我这人显然被我刚才那脚油门吓坏了，连套路都不讲了，上来给我一拳：“我们碰你祖宗！你今天不赔两万都不行！”
我听这么多钱，又控制不住情绪了。既然他们真要讹我，心想先废一个再说吧。冷不丁飞起一脚，重重踢在了他的裆上。
这一脚一向是我上学时保证自己不受欺负的法宝，又准又狠，他没反应过来就躺地上了。
他的同伙先是怔了一下，随手掏出甩棍往我脑袋上招呼。
我听到金属与骨头闷闷的撞击声，头疼欲裂，应声倒地。
一瞬间，我的眼睛被鲜血封住。
录像那个赶忙拦住：“别打坏了！我这还录着呢！”
路人见状早已报警。
我捂着脑袋倒在地上。这几个人不解恨，使劲踹了我几脚。
录像那个急忙停下手机。
他们低声商量：“他压着人了，又踢了人，警察来了也不怕。附近没摄像头，拍不着老二躺下那段。”他们为了不破坏现场，也不把车底下那个老二拉出来。
警察迅速赶来，分开人群，四处看了看，问：“怎么回事?”
这帮人气势汹汹的说：“这人开车不长眼，压了人还打人。”
警察问他们：“你们干嘛的？他脑袋上的血怎么回事？”
他们说：“我们路过的。”
“路过的？你们打的？”
“我们路见不平，属于见义勇为。”
警察皱眉说：“见义勇为？那是司法机关才能认定的，你们说了不算！到底什么情况？怎么打起来的？”
他们人多势众，不由得我辩解，指着我说：“他开车撞了人，我们看不过去和他理论，他反而踢我们，我们拉架时他自己脑袋撞在地上摔破的。”
他们用威胁的眼神扫了一圈儿四周的人，路人噤若寒蝉。
我用衣服擦擦脸上的血，衣服红了一大片，想必擦了个满脸花。一踅摸，见打我那个人不在，肯定是拿着凶器逃了，对警察说：“他们用棍子打的。”指着录像那个：“他有录像。”
那人赶忙收手机。
警察一把抢过他的手机。
那个人措手不及，还没等剪掉打我那一段，手机已被警察夺走，让警察在视频中看了个明明白白。
警察问：“打人那个呢？”
他们还辩解：“我们不认识，都是路过的。他打人了，我们真是见义勇为。”
警察说：“别废话，跟我走一趟。”
这几个人七手八脚把老二从车底拉出来。
那个被我踢的人也假模假式捂着裆一瘸一拐上了警车。
他们一路叫嚣我多坏，趁着警察不注意，还恐吓我如果说出碰瓷的事，回头弄死我。要是不说出去，我少赔点钱他们就放过我。
我孤立无援，六神无主。
警察先带着我去医院包扎，又给我们带到派出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