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公堂上的人都扫视了一遍之后，她才收回目光，去看那具横躺在那里的尸体。
和上次的倩茹一样，死者被平躺在担架上，身上盖着白布，姜月清迈开脚步走了过去，来到死者的近前，动了动鼻子，嗅着那股自尸体内散发出来的腐臭味。
“小叶子。”她冲着背后的叶昊轻唤了一声。
叶昊自然明白师父的意思，从跨在腰间的小布包里拿出一副气质手套，一把镊子以及一把用于解刨的小刀。
站在不远处的那个老者，双眸顿时就立了起来，苍老的面容下没有一丝年迈者还有的颓然，他微眯着眼睛，仔细凝视着那几样新奇的玩意儿，像是在回想着什么。
戴上手套，姜月清捻着白布的一角，刚想掀开，却又停了下来，回头看了一眼那已经开始脸色发白的县太爷，无奈的轻叹了口气：“小叶子，拿苦热耀。”
叶昊点头，伶俐的从小包里面拿出一个小瓶子，手上抖动，从里面倒出几颗草药丸子，而后迈着小短腿来到县太爷面前：“哝，吃了就不会头晕呕吐了。”
县太爷顿时感觉老脸一红，虽然想要反驳，他堂堂一方县令，怎么可能会被一个死人吓到，但又怕待会又如前次一样当场晕厥，只好含糊的接过那颗草药丸，直接吃了下去。
这药丸刚一入口，便顿时感觉有一股清凉之气从咽喉处顺势而下，顺着腔道灌入五脏六腑。
刹那间，呼吸顺畅，一阵精神气爽，刚才那股不适的反胃感也立时消退。
县太爷的目光不禁落在叶昊手中的小瓶子上，似想再来一颗。
叶昊将瓶子收好，咕哝了一句：“是药三分毒，大人，苦热耀乃是由好几种药草淬炼而成，虽然药效显著，但也不能多吃，不然可是会被反噬的。”
县太爷顿时老脸发烫，不好说自己确实想再多贪几颗，只好尴尬的摸了摸鼻子。
止呕醒神的药方有很多，但能将其做成药丸，并且有如此药效的，实在是屈指可数，这位灵枢大人在医学上的造诣果然无人能及。
叶昊将瓶子塞好，刚要放回包里，可抬头看到那名年迈老者，犹豫了一下之后，还是再次抖出一颗苦热耀，将其递给那名老人：“老人家，您也吃一颗吧，别待会受不了那个场面。”
他也是好心，这具尸体跟上次的不一样，隔着大老远就能闻到那股血腥味与腐臭味，一会揭开白布，估计死状要比倩茹的尸体还要“难看”的多，这位老者都已经这么年迈了，待会若是承受不住，双眼一合可能就醒不过来了。
那名老者望着脚边的小男孩一阵出神，没有说话。
然而他旁边那名三十岁左右的随从却仰着头颅，一幅高高在上的说道：“我们家老爷从来不吃来历不明的东西！”
叶昊当即楞了一下，垮着一张脸，有些委屈。
姜月清闻言，则是偏头看了一眼，以责怪的语气：“叶子，为师不是同你说过，不可与陌生人有太多的交际，特别是那些杂鱼之流，你忘了？”
“你说谁是杂鱼之流？！”那名随从条件放射的大喝道。
姜月清这暴脾气，差点就要过去给他两个大嘴巴子，不过还是忍住了这股冲动，连头都没抬，直接哗啦一声，当场将盖在尸体上的白布一把掀开。
尽管已经做足了心理准备，并且吃了止呕醒神的苦热耀，但县太爷还是感觉有些头晕脑胀。
刚才那名说话的随从也是倏地一愣，眼珠子瞪的老大，身子一虚，差点就瘫坐在了地上，但他还是连忙伸手挡住老者的视线，不让自家主子受到惊吓。
果不其然，这个名为王娟的死状要比上次的倩茹惨多了，全身腐烂不堪，浑身血迹斑斑。
仅皮肤的外表就尚且如此，更别说是那完全被切开的整个腹部了。
肚皮像两边敞开，里边是一片血肉模糊，惨不忍睹，不少内脏被生生扯出，一些残留下来的脏器则是一片支离破碎，破的破，烂的烂。
公堂之上一片寂静，鸦雀无声，排列在两旁的衙役们在之前就已经历过一次相同的场景，但如今再次面对这种场面，依旧是脸色发紫，嘴唇忍不住的哆嗦。
不过衙役都是身强体壮的人，体质也要比普通人好一些，经过上次吐的不成样子之后，这次到底还是忍住了下来。
叶昊站的有些远，想走进去看个清楚，可刚迈出一步，身子就被一股巨力给按住了，一只宽厚的手掌按在他的肩膀上，同时眼睛也被一只手掌盖住了视线。
紧接着，头顶上便传来了一道低沉的男性声音：“莫要乱跑。”
叶昊猜测，这应该是那位老者身边的另一位随从，也就是那个身材魁梧的青年。
那宽厚的手掌有些粗糙，上面有很多茧子，显然是经常使用兵器所造成的。叶昊碰了碰那只手掌，咕哝道：“叔叔，我要去给师父帮忙的。”
他话还没说完，那边的姜月清就已经开始唤他了。
“来了。”叶昊急忙推开那人的双手，回头冲他笑了笑，又把那颗苦热耀丸子偷偷塞给了他，然后迈着小短腿跑了过去。
青年男子看着手中的药丸，沉默了一会儿，而后将其塞进袖子里边。
但这个举动可瞒不住旁边的那名老者，老人家没有说话，只是对着他摊手。
青年男子玩味的皱了皱眉头，但还是将那颗药丸递了过去。
另一边，叶昊已经窜到师父旁边，看着那血肉模糊的尸体，小脸蛋上浮现出一抹嫌弃的神情，但还是乖乖的蹲在旁边，拿出一块小木板，在上面铺好一张白布，而后乖乖的端在手上。
姜月清用镊子在尸体上揪出一只尸虫，放在铺有白布的木板上。
那尸虫通体呈深黑色，形如蚯蚓，有一小节手指那么长，浑身沾染了血迹，在白布上不断蠕动着，好不恶心。
叶昊虽然打心底里面是拒绝的，但还是凑到近前，用鼻子仔细的嗅了嗅，再以这些年来的经验判断了一下后，道：“五天以上。”
姜月清点头，脸上露出一个欣慰的神情：“不错，再精确一点。”
叶昊一听，当即就苦着一张脸，有些为难。
他只能看出这尸虫长了至少有五天左右，也就是说，死者遇害应该也有七八九天了，这已经是他所学的全部认知了，还能再精确到什么地步？
“一看二闻三推断，我教你的都忘了吗？”
叶昊还真被师父给难到了，鼓着腮帮子：“从尸虫上来看，我只能推断出死者遇害的大概时间……”
“然后就没有了？”姜月清明显有些不满了。
“还有……”叶昊答不出来，小嘴憋的死死的。
姜月清轻叹了口气，明明之前就已经有告诉过他了，没想到如今又给忘了，只能再次提醒，道：“从尸虫的长度可以推断出死者遇害的大概时间，但这个时间太模糊了，无法做到精确，所以要如何？”
“要根据尸虫的气味，推断出是在什么环境下生成的！”叶昊终于想了起来，麻利的回答道。
根据尸虫的气味来推断出当时的环境，与案发现场这段时间的天气是否吻合，从而判断出发现死者的地方，是否就是案发的第一现场，或者死者是被凶手刻意安置在相对干燥或者潮湿的地方，延缓或加速了尸虫的产生。
“那你闻出了什么？”
叶昊又使劲的嗅了一下，捏着下巴思索道：“尸体是在湖边被发现的，但尸虫身上却没有水腥味，如果死者的尸体长时间滞留在湖边，按理说是不可能没有水腥味的，所以，发现死者时的地点并不是死亡现场，而且抛尸现场，且抛尸时间就在这这两天之内。”
“也就是说，死者是被凶手被别处杀害，而后在另一处地点放置了七至九天，直到昨日或者是昨晚才被抛尸到那口死湖旁边。”
“死亡地点。”姜月清又问。
叶昊偷偷看了一眼师父的表情，见师父此时眼中带笑，他知道自己的推断是正确的，心里面也越发信心满满。
“从尸虫身上的气味来看，应该是在闷热干燥的环境下生成的。嗯……可以推断，死者被杀害之后，是被安置在一个类似于地窖的地方，至于具体的凶杀地点……”
叶昊说到这里便有些为难的看着姜月清，以他的经验与资历，也就只能推断至此了，至于那凶杀地点，根据尸虫仅有的气味来看，他实在是无法推断出来。
“一条路断了不会再找一条吗？笨。”姜月清微皱着眉头，对小徒弟的死脑筋很不满意。
叶昊噘着嘴巴，有些羞愧的垂了下头，闷闷不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