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前205年的春天,比往年来得更早一些。
正月十五过后,冰雪开始消融,霸上的小麦露出了嫩绿的新芽。
迎着清晨的第一缕阳光,张良策马奔驰在去戏下的路上。
峡谷里溪水潺潺,山花烂漫,蝶舞莺飞,路边的杨柳垂下千万条绿丝,迎风飘摇……
半个时辰后,张良来到戏下,打听到项羽立刘邦为汉王,统治巴、蜀,汉中,都城在南郑,这让他悬着的心暂时放了下来。
他此行的目的就是探听项羽是否把汉中分封给了刘邦。
从地理位置看,汉中虽偏远,但其战略位置极为重要,有了汉中,拿下整个关中才会成为可能。
但是他还了解到,项羽为牵制刘邦,把整个关中分为三块,封投降的三位秦将为王,借此以阻断汉王东出之路。封章邯为雍王,统治咸阳以西的地区,都城在废丘。章邯也算是能征善战的名将,项羽把他作为阻止刘邦的第一道屏障。
司马欣为塞王,统治咸阳以东至黄河地区,都城在栎阳,作为第二道屏障。
董翳为翟王,统治上郡,都城在高奴,作为第三道屏障。
改立魏王豹为西魏王,统治河东,都城平阳。
瑕丘人申阳,为河南王,都城洛阳。
司马卬平定河内,屡有战功,封为河内王,都城朝歌。赵王歇为代王,守边。张耳一向贤能,封为常山王,都城襄国。
黥布是楚将,战功第一,封为九江王,都城六县。鄱君吴芮率领百越士兵参战,又跟随项羽入关,封为衡山王,都城朱县。
改立韩广成为辽东王。燕将藏荼跟随楚军救赵,又跟随项王入关,封为燕王。
改立齐王田市为胶东王。齐将田都率军救赵,后又跟随项羽入关,立为齐王,都城在临菑。田安攻下济北数城,又率军降楚,封为济北王,都城博阳。
田荣几次对不起项梁,又不肯率军跟随楚军攻打秦军,故不封。
成安君有冤气,丢弃了将印,也没入关,但是贤能,听说在南皮,就把南皮周围的三个县封给他。梅鋗功劳多,封十万户候。
项羽为西楚霸王。
这次分封可谓用意深远,暗藏杀机。三分关中,四分赵地,二分魏国,三分齐国。目地在于谁也不能独大,各诸侯国地形犬牙交错,相互制衡。
张良看着项伯派人给的这份分封手札,心里既高兴又失望。高兴的是,项羽封十八路诸将为王,驱逐原来各诸侯国自立的王,新王回封地后与旧王之间有利益冲突,必然争斗。诸侯相争,沛公就可以趁机而起,以图天下;失望的是,这手札咋没提到韩王成,这是为何呢?难道项羽想侵吞韩地,又或者这份手札搞错了?事关韩国,张良决定邀项伯在酒楼见面,于是对送手札的下人说道:“回去告诉你家主人,说张良有事请教,在清风楼等候。”
下人不敢怠慢,立即回去禀报。
过了一会儿,项伯来到清风楼,打过招呼后,张良请项伯坐下。
看着满满的一桌菜,项伯笑道:“忙完公务我就立即赶来,这么丰盛一桌菜,又让兄弟你破费了。”
“客气,客气,项兄说这些就见外了。”张良说着给项伯倒了一杯酒。
两人碰杯后,张良问道:“你给我的手札,咋没有韩王成的分封呢?”
项伯一惊:“是吗?”随后笑道:“你看我这记性,忘了写了,项王说了,韩王成仍旧是韩王,都城在阳翟。”
听项伯这么一说,张良安心了。
两人有说有笑,推杯换盏。
吃过饭后,张良拿着手札回了霸上。
二月分封已毕,大军集合,设坛祭祀天地。
刘邦称病不往,派张良参加。
祭台上,项羽穿着九赐朝服,大声念道:“滋尔暴秦,残杀生灵,荼毒天下。我等起义兵,诛暴秦,披坚执锐,暴露于野,历经三载!今我向天地祷告,为天下苍生计,与民休息。各诸侯王罢兵归封地,不得擅动干戈。如有违者,我自将击之。我们起义兵,诛暴秦,为的是还天下一个太平。我项羽立誓:轻徭役,薄赋税,当爱民如子。各诸侯王如有视民如草芥,不体恤百姓者,神人共弃之,我项羽当自将击之。”
众将士喊道:“仅遵霸王令!”
接着侍者捧出一个精美的盒子,缓缓地走上台,把盒子放在盛放祭品的桌上。
项羽打开盒子,拿出玉玺,举过头顶,对众人说道:“你们可知这是什么?这是始皇传国玉玺,如今它在我手里,说明天命在我。既然天命在我,尔等当效忠于楚,效忠于我。”说完,为诸侯王的封书盖印。
众人喊道:“万岁,万岁,万万岁!”
张良代替刘邦领取了封书。
四月,各诸侯王罢兵回封地。
项羽始终还是不放心刘邦,临行前,给了刘邦三万将士,作为监视。加上慕名而来的士兵和愿意留下来的,一共也有好几万人。
这些慕名而来的士兵里,就有当时还默默无名的韩信。
汉王大军浩浩荡荡从杜县(今长安县)出发南下,进入一个叫“蚀”的峡谷,即后来有名的子午谷。
一路上刘邦闷闷不乐,时常唉声叹气,想到项羽负约,让自己去那么偏远的地方当王,心里很不是个滋味。
张良一路相送,不时地安慰道:“大丈夫能屈能伸,一时的失意算什么,大王您放心,终有一天我们会回来的。”
刘邦问道:“这穷山恶水的,后有秦将章邯扼守险要地形,一夫当关,万夫莫开,我是泥鳅钻竹笼,进来容易出去难啊!”
张良笑了笑,说:“会有办法的。”
“什么办法?”刘邦问。
张良故作神秘道:“天机不可泄露,现在还不是说的时候。如果没有办法,当初我就不会费力为大王请得汉中地了。”
听张良这么一说,刘邦稍感宽心,憧憬着日后成为名副其实的关中王就好了,同时萌生了一个更大的目标,这个目标像种子一样,在他心里生根发芽。
队伍匍匐在悬崖峭壁间,一不小心就会跌入谷底湍急的河流中,不见尸骨,一路上很多怕死的将士悄悄地逃亡了。
刘邦看在眼里也不想管,心想:逃就逃吧,留下来的才是精英。
张良送汉王刘邦到了褒中,他突然接到韩王成差人星夜兼程送来的一封书信,要他立刻尽快地赶回去。
这时,刘邦才记起了张良是借来的人,如今是该奉还的时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