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何步履蹒跚地走出长乐宫,一阵寒风突然从背后袭来,他不由得打了个冷颤,回头望了望,见灯火辉煌的长乐宫上空乌云密布,波涛暗涌……
自己为大汉兢兢业业,十多年如一日的勤劳,如今他第一次感到了疲惫!
萧何和建成侯吕泽带兵来到韩信府外,萧何示意吕泽停下,自己一个人进了韩信府。
府里冷冷清清,韩信坐在大厅里,看见萧丞相来了,招呼道:“老哥,您来了啊。”
萧何心情有些悲凉,回答:“嗯,我来了。”
韩信坦然道:“我等你很久了。”
萧何的表情略过一丝惊讶,说:“是吗?我是时候来看看小友你了。”
韩信叹息一声:“一切该结束了。”
听到这里,萧何心里五味杂陈,擦了擦眼睛,哽咽着说道:“嗯,是该结束了,富贵荣华真是如梦一常啊。”
韩信突然意味深长地问:“当初如果没有你月下追我,天下会是谁的呢?”
萧何思考良久,缓缓道:“陛下帝位天授,天下终究还是他的。不管天下是谁的,还不是一样的白天、黑夜相互交替,江湖还不是一样的潮起潮落。”
韩信调侃道:“你这个人啊,我说你什么好呢?自始至终,你就是刘家的好媳妇,从一而终,从没想过出轨,也没想过改嫁,别人勾引你不得,你守活寡也乐意!”说完哈哈大笑。
萧何苦笑了一下,说:“你这嘴,还是不饶人。如果当初你主动辞去楚王的封赏,也不至于有今天了。”
韩信反问道:“你都步履维艰了,咋不主动辞去丞相之职呢?”
萧何望着大厅内游戈跳动的烛光,冷静的说道:“我们都比不上留侯张良啊。张良早看到了今天这步,所以他不问俗事,学道修仙。”
韩信表示赞同,叹息道:“是啊,留侯比我们看得深远。纵观我一生,我真是成也萧何,败也萧何。”
过了一会儿,萧何才说:“陈豨已死,群臣、列侯都往长乐宫祝贺,吕后让我来请你去。”
韩信知道等着他的会是什么,坦然一笑,说:“还等什么,咱们走吧,到长乐宫去,人生本就该长乐嘛!”
两人相识一笑,一起出府。
走出大门,侍卫立即下了韩信配剑,想把他捆住。
萧何怒目吼道:“你们这是干什么?这么无礼!大将军自己会走。”
侍卫只好退开让路,前前后后,里里外外的把二人围在中间,空出一段路,让萧丞相和韩信走。
一路上,韩信小声的哼唱着歌:
寒风潇潇兮易水寒,
壮士一去不复返。
长路漫漫兮踏歌行,
回首往事如烟云。
犹记当年兮月下情,
我为汉家破残贼。
江山大好兮如磐石,
英雄迈步向天行!
……
歌声悲凉豪迈,丞相萧何在旁打着拍子,接着往下唱道:
我向天问兮,
天不闻,
俯看大地衣沉沉。
苍天大木兮,
何惧风雨,
英雄末路兮心悲悯。
跨马纵横兮,
无对手,
一匡天下终归尘。
人生苦短兮,
对酒当歌,
千里不留行兮
深藏功名
……
二人不知不觉已到宫门,萧何滴下两行老泪,对韩信说道:“老哥只能送你到这儿了,这辈子我欠你的,下辈子还你!”
韩信笑了笑,说:“你这是什么话,我何曾怪过你,命当如此,不怨他人?”
韩信进宫后,吕后命令武士把他捆绑起来,押往长乐宫钟室。
在钟室,吕后问道:“你可知,我为何要把你押往钟室?”
韩信冷笑,说道:“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别那么多废话!”
吕后不紧不慢地说:“你也是世上难得的奇才,用兵如神,纵观古代没有人能超过你。我请你来钟室,一为给你送终,不枉我们认识一场;二为以此钟警示后人,谋反者,下场如此。”
韩信冷冷看着吕后,说:“难道你没听说过,钟室杀人冤魂不散吗?说我谋反,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我要真反,当初蒯通劝我时,我就该反了。”
韩信看了看头顶上那口大钟,大笑道:“没想到,我纵横沙场,天下无敌,今天竟死在一个女人手里,最毒不过妇人心,果然是也。”
吕后大怒:“我见过的死人还少吗?少吓唬我,你安心上路吧!”说完,示意武士行刑。
武士拔出剑,一剑刺入韩信的心脏,当拔出剑时,韩信倒在了地上,殷红的血瞬间流了出来……
这时,长乐宫上空乌云翻滚,电闪雷鸣,一道刺眼的闪电过后,钟室响起了一声炸雷。突然四下狂风大作,门窗被吹得呜呜作响。撞钟的巨大横木被风卷起重重地撞在钟上,钟声响起,透彻大地,似乎在向世人宣告将星陨落,苍天悲鸣!
武士和侍卫乱作了一团,吕后惊恐地躲了起来,过了许久,大家才镇定下来。
吕后叫人验了尸,确定韩信已死,就匆匆离开了钟室,随后派人诛杀了韩信三族。
韩信被杀当晚,殷姬睡着了,迷迷糊糊中看到夫君韩信身穿金色战甲,头戴凤羽头盔,腰配将军剑,朝她走来,来到跟前,说道:“夫人,我去了,我最舍不得的就是你,你要好好活下去。”说完,一匹天马脚踏祥云从天而降,飞到韩信身旁。
天马全身散发着金色的光芒,四肢强健而有力,一身雪白的绒毛。
韩信跨上马,飞天而去,不舍地回头望殷姬。
见夫君离去,殷姬悲泣,大声呼喊丈夫的名字,一下惊醒,才发现原来是梦。
接着,她再也睡不着了,心咚咚的跳个不停,过了一会儿,稍微平复了后,起身坐在床边,呆呆的看着窗外的天空发神,陷入沉思:“也不知道夫君近况如何,他还好吗?……”
后来听说韩信谋反被诛,殷姬闻此消息,如五雷轰顶,一下瘫痪在地方,丫鬟急忙扶她坐好。
她心如刀割,眼泪直流,痴痴呆呆的反复说着一句话:“原来那梦是真的!”
经过一个月调养后,殷姬渐渐恢复了神志,但还是时常陷入对韩信的深深思念中,不可自拔,时而清醒,时而幻觉。
两年后,抑郁而终。
刘邦平定陈豨之后回到京城,听说韩信已死,又高兴又怜悯,高兴的是解除了威胁大汉皇权的一个隐患,韩信“功高震主”邀“不赏之功”,他振臂一呼,从者如流,大汉皇位将遭受八级地震;怜悯的是,韩信确实旷世奇才,用兵如神,如此人才被诛,魂归天际,谁不惋惜!
刘邦问吕后:“韩信临死时说过什么?”
吕后回答道:“韩信说悔恨没有采纳蒯通的计策。”
刘邦想了想,说:“那人是齐国的说客、辩士。”于是诏令齐国捕捉蒯通。
蒯通被捕后被带到皇宫,刘邦审问他:“你曾唆使淮阴侯反叛对吧?”
蒯通理直气壮地回答:“是的。我的确教过他,但那小子不采纳我的计策,所以落得自取灭亡的下场。假如那小子采纳我的计策,陛下怎么能够灭掉他呢?”
刘邦大怒:“拉出去给我煮了!”
蒯通大呼:“哎呀,煮我,冤枉啊!”
刘邦:“你唆使韩信造反,何冤之有?”
蒯通反驳道:“秦朝律法败坏,政权瓦解的时候山东六国大乱,各路诸侯纷纷起事,一时天下英雄豪杰群起。秦失其鹿,天下共逐之,于是才智高超,行动敏捷的人率先得到它。古时,蹠的狗对着尧帝狂叫,并不是因为尧帝不仁德,只是因为他不是狗的主人。正当那时,我只知道有个韩信,并不知道有陛下您呀。况且当时天下之士披坚执锐,想争取天下的人太多了,他们只是能力不足,陛下你雄才大略得了天下,难道对于过去反抗过暴秦的人,都要把他们杀了吗?”
刘邦听到后,觉得言之有理,便道:“你回去吧!”赦免了蒯通的罪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