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儿听说张良来了,心里欢喜,急忙放下手中的事务,前去看他。
她刚到项伯房间的门口,就声若莺啼说道:“张大哥,您来了啊,怎么不叫下人通知我。”
张良平复了一下心情,说:“我这是来看项兄伤势,不敢劳烦下人打扰你。”
“您说这话就见外了。”月儿微笑道,然后对项伯说:“舅舅好些没?”
项伯回答道:“好多了,刚刚郎中来换了药,感觉伤口没那么疼了。”
月儿:“你安心养伤,我想和张大哥说说话。”
项伯点了点头:“你们去吧。”
月儿拉着张良的手,说:“陪我去花园散散步?”
张良应道:“嗯。”然后他对项伯说:“项兄,你安心养伤。”说完,随着月儿向花园走去。
花园里桃花依旧,可是张良却心情却沉重。他不想月儿去秦宫,一入侯门深似海,更何况那是一眼不见尽头的皇宫,里面人心叵测,风云变幻,月儿心底单纯,能活下去都难,更别说复国了。
月儿见张良不说话,心情沉重,问道:“你都知道了?”
张良点了点头。
月儿眼睛湿润,小声道:“我们去前面的小亭坐坐吧。”
两人来到亭前,“月牙亭”三个字映入眼帘,张良说道:“这名字真好,亭如月牙,弯弯如勾,山雨袭来,这亭子不但能遮风挡雨;月华初升,还可以站在这亭子上,登高望眺,四周美景尽收眼底。”
月儿想到以后恐怕再也见不到张大哥了,心里悲伤,说:“我只知道,家才是遮风避雨的地方,可是月儿早就没有家了。”
“我跟你一样,早都没有家了,国破家何在?城春草木深,有国才有家,国都没了,何来家呢?我们都是流浪儿,过的是寄人篱下的日子。”张良安慰道。
走进亭子,亭子中间有一张桌子,旁边四个凳子,周围是护栏。
张良用袖子擦干净了一个凳子,为了缓和忧伤的气愤,他学侍女声音说道:“公主殿下请坐,奴婢这厢有礼了。”然后两手放在小腹,微微下蹲,做了一个请安的动作。
月儿看着滑稽、搞怪,忍不住笑了起来。
坐下后,张良慎重地说道:“公主如不想去,我可以带你离开这里。”
月儿心里感动,紧紧握着张良的手,眼泪流了出来,哽咽着说道:“谢谢,你有这份心,我就心满意足了。可是我还有选择的余地吗?”
张良拿出随身携带的手帕递给月儿,看着她,没说话。
月儿接过手帕,轻轻擦试着眼泪,心情平复后说道:“天网势力庞大,天涯海角,没有他们找不到的地方。天网就是一张无形的网,把触角伸到大秦疆土的每一个地方,你说我们能逃到哪里去?”
张良道:“之前我曾出海到过侠客岛,哪儿不是秦朝的势力范围,应该安全。”
月儿:“恐怕来不及了,这两天我暗中观察了一下,明月楼周围布满了天网的暗哨。再说,我若走了,我的舅舅,还有跟随我的那么多人咋办?这些年来,他们为了保护我,吃了很多苦,流了很多血。我若一走,天网会对他们赶尽杀绝。我不想因为我,再死那么多无辜的人了。”
张良知道月儿是一个心底善良的女孩,在这乱世之中,人心险恶,善良显得更加尤为可贵,可是善良不能成为被某些人利用的借口。
张良想问:“你上头是些什么人?”话到嗓子边上硬是咽下去,心想:“何必问呢?不问都知道,肯定是楚国王族。”
月儿突然带着仇恨冷冷地说道:“我已接受了任务,打算进入秦宫,伺机复仇。当初我的父王、母后就是死在秦军的利剑之下,我要报此血海深仇,要让始皇帝尝尝痛失亲人的滋味。”
张良想到自己和月儿有着同样的遭遇,亲人也是死在强秦的利剑下,心里她顿时燃起了复仇的火焰,手伸向剑柄紧紧的握着,有一股冲出去和天网搏杀的冲动。
月儿看到张良握剑的手青筋凸显,问道:“张大哥,你怎么了?”
张良回过神,冷静了下来,看着眼前身材柔弱的月儿,一种相逢何必曾相识,同时天涯沦落人的惆帐油然而生,眼睛湿润,说道:“不管遇到什么,都要好好活下去,只有活着,我们才有希望见面,你懂吗?”
月儿悲泣道:“我懂!”说完,站起来,紧紧地抱住张良。
过了许久,两人才分开。
月儿微笑道:“好久没抚琴了,张大哥可否听我抚琴一曲?”
张良点头道:“嗯。”
月儿对着亭外的贴身丫鬟喊道:“小荷,你去把我那张琴拿过来。”
过了一会,小荷抱着一把七弦琴前来,琴身古色古香,上面雕刻凤凰飞天图。
琴摆好后,月儿坐下,说道:“这把琴是我母后留给我唯一的东西,平时我都舍不得弹它。它有一个很好听的名字,叫‘凤鸣’。传说这琴是一只凤落在梧桐树上,幻化而成。”
张良:“原来这样啊,看来这把琴不简单。”
月儿轻轻拔动琴弦,天籁之音响起,一曲高山流水,回荡在桃林深处。
音乐中带着点点哀愁,晚风轻抚,琴声漂荡,片片桃花纷纷落下……
林间的鸟儿也低首相依。
虽然有些哀愁,音符间却跳动着心声,如同希望之光照进理想。
这是生命最纯洁的颜色,前路纵然荆棘密布,纵然万丈深渊,为了心中的那份美好,决然义无反顾。
听到最后,张良眼泪流了下来,他知道月儿想说的,也知道月儿不想说的。
知音难求,现实残酷,唯有不惧风雨,砥砺前行。
花瓣飘飞,几片伴随着月儿的眼泪洒落在琴上;几片洒落在她的秀发上。
花开是美,花落也是美。
一曲弹完,月儿低声笑问道:“张大哥,我弹得可好?”
“这是我听过最美的琴声。”张良回答道。
月儿拿着琴慢慢站了起来,说道:“就让这份美好永远留在你我心间,月儿此生不再操琴。”说完,举起琴,砸向桌子。
琴弦绷断,琴身断裂。
张良心里感动,扶着月儿回明月楼,走到门口,张良停了下来,告辞道:“就送到这儿吧,再见,珍重!”
月儿回道:“你也保重!”然后目送着他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