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雷滚动,屋外的动静一直持续到下半夜四点多,才堪堪平息。其间好几次发出震耳欲聋的巨响,仿佛陨石砸落。
待那些声响消退,担惊受怕了一夜的白若若才趴在桌上沉沉睡去。瞌睡似乎具有传染性,魏九缨见白若若睡着了,自己的眼皮也耷拉起来,他虽然修有八脉心法,但是毕竟年纪尚小,连月又被魏藏锋带着翻山越岭,实在是疲困,不知不觉就也趴在桌上睡着了。
白永济看了看睡着的两人,苦笑着问:“师傅,现在怎么办?”
张长弓道:“无妨,先让他们休息一阵吧,等天亮了,下午再走也成。”
当下也没有别的办法,白永济也心疼白若若,就由着他们睡去。
这些年老道张长弓独居此处,屋里只有一张木床,白永济小心地把白若若和魏九缨放到床上,回到桌边同张长弓一起打坐休息。
直到晨光穿过窗扉门板,魏九缨和白若若还在酣睡之中。
张长弓推开门,屋外早已恢复了平静。
上了年纪的人总是睡得少的,茅屋对面的门被推开,昨晚变成怪物的那个老婆婆走了出来,看见张长弓,笑眯眯说:“道长起得好早。”
张长弓也笑着回应:“年纪大了,睡不着。”
这时白永济也从屋里走了出来,看见老婆婆,又联想到昨夜那些凶残丑陋的怪物,脸色有些不自然。
老婆婆似乎什么都不记得了,她惊讶地问:“这是哪家的?”
张长弓在门口起了一个太极拳的起手式,回答道:“这是我徒弟,小时候你们还一起玩过呢,出去有二十年了。”
老婆婆惊讶起来,挠了几下脖子:“小永济?哟!这么多年了,都认不出来了。”
仿佛是为了确认白永济的身份,她朝老道家走了过来,白永济站在门口一动不动,努力克制着自己想逃跑的冲动。
他最终还是没有动腿,师傅都说了白天没有危险,还有什么好担心的。只是看着老人一步一步走近,心里还是隔应得慌。
他在脑子里迅速思索,试探问道:“你是吴老赖家的吴冬梅?”
“真的是你啊!”老婆婆终于确认了白永济的身份,又惊又喜,脸上的皱纹一道道舒展开来:“什么时候回来的?也不去我家坐坐,一会儿去我家吃早饭。”
白永济的嘴角抽了抽,心想不敢不敢,太热情了。
他内心直犯嘀咕,眼前的这位“儿时玩伴”似乎对昨晚的事毫无印象,白永济想到它们昨晚青面獠牙的凶残样子,不由得打了个哆嗦
…
张长弓在一边怡然自得打着太极拳,白永济和老婆婆聊得心惊肉跳,老婆婆得见故人,话似乎越讲越多了,让老道好不自在。
张长弓一记转身搬拦捶打过,突然断了拳式,收式面朝着龙山的方向,神情骇然。
“怎么了师傅?”白永济注意到张长弓的异常,也想借机打断和诡异老婆婆的交谈。
“那是…那是什么?”张长弓的疑惑的语气里,饱含惊惧之意。
白永济第一次在师傅脸上看到这样凝重的表情,他转过身顺着张长弓所望的方向看过去,很快脸上露出了比张长弓更加惊疑,更加恐惧的表情。
只见那做象征着苍龙无足的巍巍大山上,不知被何种巨兽撕出五道狰狞伤口,大片树林,泥土脱落,露出里面坚实的岩层,只是那曾经坚不可摧的岩层也被撕裂,五道巨大的伤疤看起来狰恶可怕。
张长弓回过神来,沉着脸绕过几处房屋的遮挡,果然,不只是苍龙,玄武和白虎两座大山的山体上也有深浅不一的沟壑。
仿佛三座大山在昨夜复活,化身成凶焰滔天的巨兽相互搏杀所致。
白永济跟在张长弓身边,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来。
“走!现在就走!”张长弓当机立断,掉头回屋,白永济也赶紧跟了过去。
在门口寒暄的老婆婆这会儿才躬着身子一步一挪慢悠悠地赶过来,她眼睛不好,也看不见这吓人的场面,只见张长弓带着白永济又回来了,连忙招呼,“走,去我家吃饭,几十年没见了…”
“你去把他们叫起来,我把她扶回去。”张长弓吩咐道。
“好。”白永济答应一声,急匆匆进了屋。
一会儿功夫,他就带着睡眼朦胧的白若若和魏九缨走了出来,小姑娘眼神飘忽,时不时地还要剐魏九缨一眼。
魏九缨一脸莫名,全不把她当一回事儿,只是察觉张长弓和白永济二人有些不对劲,好奇问道:“道长,怎么了?”
张长弓摇摇头,没有直接回答,“情况有变,你们现在就走。”
“哦。”睡也睡饱了,是走是留魏九缨并没有太大意见,大不了一会儿还去原来那里等着就是了。
白若若也觉得有些不太对劲,眼神担忧地看着白永济,有些害怕。
走出门口,恰好遇见那老婆婆慢悠悠地走过来:“上我家吃饭…”
魏九缨迟疑了一下,这谁啊?旋即瞪大眼,惊叫一声就要一拳莽去,好在张长弓眼疾手快暗自出手制止了他,摇头道:“放心,白天无妨。”
魏九缨稍有迟疑,才讪讪地收了手。
四人急匆匆朝村外走去,魏九缨也惊奇地发现昨天晚上变成怪物的村民们,此时都恢复了人样,一个个跟没事儿人似的。
只是局势的恶化程度超出了张长弓的预料,他们呆呆地站在村口看着眼前这不可思议的一幕。
原来宽阔平坦的田野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巨大的湖泊,把出村的唯一通道彻底阻隔了。
从上空俯视,才能窥见这个不规则湖泊的全貌,那是一个巨大的爪印,五根巨趾深深地陷进地面,把象征着朱雀悲泣的那片茂林,水塘,被一爪拍烂。
地下水和河流一夜之间填满了这个爪印,遮盖了它本来凶恶的模样。
“出不去了…”白永济心中悲苦万分,他看着白若若,眼里满是愧疚。
魏九缨想不明白,“四凶绝地少了一个,不就少了一分危险吗?”
张长弓叹息道:“唉,四凶对峙,尚有一线生机,如今四去其一,再无生机可言了。”
魏九缨想了想:“我寻思我们回去弄个木筏是不是就过去了。”
张长弓摇头,朝水中丢出一张黄符,黄符迎风变化,折叠成一只鸭子的模样,落在水中晃晃悠悠朝对岸游过去。
游到湖中央时,黄符鸭子突然失去了方向,开始不停地打转,最后又摇摇摆摆地游回来,只是还没游出多远,突然“扑哧”一声化作一缕青烟。
魏九缨惊恐万分,他分明看见那只黄符鸭子不知被什么东西一把拖入水中,这才化成了青烟。
“那是什么?!”他问道。
“暗流漩涡罢了,回去吧,回去再想办法。”张长弓掉头回去。
白永济拉着白若若也赶紧离开了这个诡异的湖泊。
魏九缨狐疑地看着湖面,他以前天天在蓬莱断崖上坐,每当涨潮时,断崖下海水湍急,暗流涌动。魏九缨可以肯定,他刚刚看到的绝不是漩涡。
他盯着湖面,总觉得这清澈又深邃的湖水下,似乎游动着什么庞然大物。看了一会儿,魏九缨摇摇头也追了回去。
他前脚刚走,湖中心位置就悄无声息冒起一圈圈水波,好像有什么巨兽在湖底轻轻甩动尾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