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知相惜,相敬相离。
这是她与他的关系。
君无言伸手轻轻擦去她眼中汹涌而出的泪,声音温柔的忧伤:“十三。时间差不多,我也该走了。”
“你要去哪里?”她心里有极强的不好预感。
他笑,淡而无痕,却松开了她的手:“自然是去我应该去的地方。”说着,一步一步朝后退去。
砚十三的心猛得一沉,急忙喊出:“小心!你身后是悬崖!”
他却不停,只笑。那样临风玉树。
砚十三看着他绝美的几乎不像真实的笑后,脑中有什么裂开,他要跳下!想到这立刻起身朝他的方向狂奔,歇斯底里吼出声:“君无言!你给我站住!”
“六年前。我推你入崖。六年后。也轮到自己。”他走到悬崖之边时,望着深不见底的深渊淡淡轻笑,乌黑的眼珠却倒映着她迎风跑来的狂燥不安,她嘴着唇,似乎在呼喊着什么,白衣似蝶。
她永远,都那么美。
君无言最后看着她,说了一句:“答应我,别入宫。”随后,崖上传来一声竭斯底里得近乎撕心裂肺的尖叫声。
悬崖边,树静静立,雪轻轻飘。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只是雪面上有脚印从前到崖边,一连窜的,而离悬崖很远之外的地面上,砚十三身子半躺在那儿,哭得声嘶力竭,风吹过,满头乌黑的发丝飘飞起,雪降落在上。
忽有一夜白发之感。
遥远处,传来听不清的歌声,那样低哑,那样悲伤,那样……
“你我身为左右二相,以后定当协力帮助皇上。”她封相当日,他于朝堂之上,伸出手,温笑如玉看着她。
那个傲立的少女,眉宇桀骜,瞥他一眼,便面向皇上。
满朝哗然。
她竟不屑于他握手。
那男子温雅的脸上表情一僵,瞬间恢复往日温润如玉的模样,唇边含笑,并不生气,良久,才听到耳边传来她清清冷冷的声音。
“说不如做。”
他闻言,眉梢微凝,转成笑意。
二人并肩而立,俯瞰天下。白衣飘飞而起,彼此沉浮。
京城。连城下了三天三夜的雪。这个冬天格外冷。但更冷的却不是这天,而是这座城。
所有百姓都聚集于城门之前,高声抗议。
“我们要出去!”
“快放我们出去!”
不知为何。二天前,整个京城所有通向外面的门全部关闭,不准人进出。可是却碰着快要过年,很多人都要回家,一时之间引起民愤。每天都跑到这里来抗议。
一队队兵马守在这儿,谁若喊,便抓谁。
渐渐的,也不敢有百姓来此,他们只敢天天过来等着,盼有一日可以通城门,好回家过个年。
人群中,一个白衣女子格外冷静,她披着狐裘站在人群之后,一双寒水般的眸子看着前眼熙熙攘攘的人群,不着痕迹的扫视过每一张脸。
不是他。
不是他……
待看清所有人中并没有顾西辞之后,她方才转身,朝着相反方向而去。她本来想进宫找皇少卿,可是至从君无言跳下悬崖之后,她便放弃了。
原来这世间。并没有公理,只有强权。
她从那一刻看透人世沧桑。
如今,只想快点,早点,见到顾西辞。
“姑娘,你出城不?我们可以沿着小路离开的。”一牵马的男子神神秘秘在她身边道。
砚十三最后望了一眼这座城,眼神冷冰下,一片黯淡。
再见了,京城。
她头也不回的翻身上马,马车很快朝着小路奔驰而去。外面的雪很大,风也很寒,砚十三身子一动不动的坐在里面,心绪平淡。
他死了。
那个与自己并肩而战的男子就这么,离开了。她也失去了独自战斗的力量。只想……
就在这个时候,一直在驾车的男子突然开口:“这位姑娘,你有二个选择。一是永远离开京城。二是回到宫里。”
她眸光一凛,沉声:“你是什么人?”
“我是什么人不重要。重要的是,宫里有你很在意的那个人。”他一说完,砚十三只觉得整个身体都僵硬了,连骨头也发出咔嚓声响般,车夫的声音又陆陆续续的从车外传进:“二日前,他在你之后赶入京城,现在在宫中。你可以选择自己离开,或是……”
“废话少说,立刻进宫!”她几乎是吼出声来的,情绪激动而又烦乱。
车夫吓得手一抖,立刻调转马头。
天色倏变,乌云密布。
宫内,重重锦色,层层宫纱。
皇少卿坐于位上喝酒,神情放松,大厅内是笙歌起舞的歌女们,长袖飞舞,于明珠烛火这下翩翩然然,美轮美奂。
他的眸透过舞女们来到坐于角落一言不发的男子,他的手脚全被捆住,四肢无法动弹,只一双桃花眼如寒冰般,死死盯着他。
“全都出去。”他本无意欣赏,只是这宫里沾些喜气迎接她也是好的。思此,一张英气十足的脸却显意气风发。
一侍卫小步跑了进来:“皇上。”
他知道,他等了这么多年的那个人终于来了。以他阿姐的姿态而来。皇少卿那一刻激动的差点连手中酒杯都快握不住。然尔,他只是强忍着心中那股悸动,缓缓起身,明黄长袍在烛火之下,却显华贵。
顾西辞冰冷的眸闪过一丝暗沉情绪,寒声问:“是不是她来了?”
没人回答他。
“是不是她来了?是不是!”他见宫人纷纷都跟在皇少卿身后从门口处走,心中不安感越来越强,是她来了!一定是她!想到这顾西辞疯了一般用力挣脱着,如兽般撕喊:“十三!别来!十三!”
皇少卿走到门口时听到他的嘶吼声,眉不悦皱起,侍卫随即望向他做了一个斩首的动作,皇少卿则摇头,回头可怜而又同情的看了他一眼,唇角泛起笑。
让他叫,由他叫。
只有这样,他的阿姐才会乖乖的留在他身边。
宫殿之外,平地广阔。
皇少卿缓缓走出,身后长袍拖了一地,尽显天子风范。
他看到,离他千米之外的那个白色身影,正顺着台阶一步一步拾阶而上,风吹乱了她的发,却吹不散她眸中的思绪,亦如湖面一般深沉。她身姿轻盈,仿佛就要展翅欲飞的蝶。
他的阿姐,他的爱人。终于来了……
“阿姐。”他已经迫不及待,不等她走上来,便快步下台阶,朝她冲冲而去。这位向来冷静自持的皇帝。这一刻,不顾礼仪。
砚十三看着那个向他冲来的男子,脸上面无表情,仍是一步一步向上,直到他迎面整个将她紧抱住,她仍是保持要向上的动作,他眸中激动化为阴暗,用威胁的意味看着她。
“阿姐。你有朕,就够了。”他如是说,手由她的发顶抚摸到她雪白的下颚。那样怜惜。那样珍视。
然,砚十三却是平平淡淡,冷冷清清道:“自古江山美人不可同时拥有。你要江山,江山自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