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丫头脸色发白:“赌什么?”
砚十三高深莫测一笑,喝了口茶:“明日他一定又会出去玩,你只要能将他叫回来,我便成全你与他之间的婚事。”
本来还在担心的,小丫头一听只是叫他回来立刻松了口气露出笑容。
“但是,如果你输了……”砚十三眼神一暗,语气幽深:“要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事?”丫头心里不安。
砚十三淡笑不语,手轻揉脑袋,语气疲乏:“我有些累了,记住我们的约定,只有明天一天。”
丫头才走,阿牛便进。
他边走边回头看着门口处,口中自言自语:“丫头怎么哭了?”
“阿牛。”砚十三喊住他,刚刚疲乏的模样恢复成平日的精明冷静:“今晚你送一百两银子去含香楼给里面的老鸨,叫她准备一个绝色女子。明日无论如何都要请顾西辞前去,只要他明日留在含香楼不走,我便在奖她五百两!”
阿牛听愣了,一脸惘然。
“切记!不能让他知道你是我派去的。”今夜说了太多的话,她又反反复复的咳嗽起来,苍白的脸色一抹红晕,双眸含水。
晨曦。清风自来。
中堂前站满下人,个个昂首挺胸,神色认真,口中高声朗诵《论语》:“子曰:知之者不如好之者,好之者不如乐之者。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
参天古银杏,挺劲苍老。繁茂的枝叶浸润在晨雾下,更显其色翠绿,其枝伸展别致。
砚十三坐在一把梨木椅上,手中端着热茶,身上依旧穿着那件洗得发白的蓝衫,脸色有些病态的白,倒衬出一双漆亮黑眸熠熠有神。淡眉秀鼻。
当真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
她的美,美在一种执着,透过眼神传达至人内心深处。
月下阁方向反常的没有响起顾西辞不耐烦的叫骂声,也没有摔东西的声音。一切安静的有些奇怪。
下人们高昂嘹亮的念完《论语》后,解散,该干什么干什么去了。至从每天坚持晨朗之后,府中人的精神充沛了,心情也愉快了。
没有人不希望自己是个有学识的人,哪怕学到的知识在微薄。
“小公子去哪里了?”砚十三起身将手递给阿牛扶后,随口问着。一直侯在她身边顾盼月下阁方向的丫头,一听到这话后神情变得紧张了,直盯着阿牛。
阿牛心照不宣,答道:“听狗腿子说他一大早就去了含香楼。”
砚十三缓缓点头,没有说话,在阿牛的搀扶下往后庭方向走去。她们走了之后丫头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眉头紧蹙,咬了咬唇然后跑了。
她刚走,砚十三和阿牛从月洞门后走了出来。
“今天只怕,她要伤心了。”阿牛有些于心不忍,但不同于之前对每件事打破沙锅问到底的直性子,现在他学会了忍耐。
砚十三望着丫头离开的方向,神色淡然:“她还小,早些受伤早些成长。与其把身心付诸一个游戏人间的男子,不如学会怎么自强自立。这样总好过人老株黄,年华逝去时被人抛弃然后敷衍而又痛苦的过完余生。”
听了她一番看似平平淡淡却蕴含哲理的话,阿牛心里有种空空的感觉。却说不清到底是为了什么。
在他还在发呆的时候砚十三已经开口打破沉默:“王婆这几天怎么样。”
阿牛身子一震,立刻道:“还是不说话。也不认错。”
砚十三没有说话,脚步却往着柴房方向去。
柴房在顾府最偏僻的一处,青石板上爬满青苔。深绿色,透着一股霉味儿。
几个壮丁守在门外,身形魁梧。看到砚十三后纷纷弓身行礼:“花管事。”
砚十三轻点头,示意阿牛不必跟着自己见去,见他一脸担心的模样她却是一脸闲适淡然:“无碍,你们就在外面。她不敢将我怎么样。”说完走了进去。
破旧的木门发出嘎吱一声声音,直刺入耳膜,令人不由想起一些恐怖场景。阳光透过窗上铁绣透入,地上铺着厚厚稻草,柴堆积了大半房间只留下一处,那一处,便躺着几乎奄奄一息的王婆。她头发散乱,整张脸全肿了尤其是嘴边还残留暗红色的血迹,有些惨不忍睹。
她看到砚十三后原本混沌的眼中闪过一丝厌恶,哑着嗓子骂道:“臭蹄子!你修想治服我!我是绝对不会向你低头的!”
砚十三置若罔闻,环视四周一眼喃喃自语道:“这里比我想象中好多了,看来我应该将你关到更恶劣的地方。最好是不见天日,这样,你才对我眼不见,心不烦,不是么?”
一直怒视她的王婆听了之后不怒反笑,神态张狂:“你以为我会怕你?你要杀就杀,要剐就剐!”
“别张口闭口就是杀。一个人戾气太重死后会入阿鼻地狱。永无轮回。”说到这砚十三停住,似笑非笑看着她:“而我,实在没必要为了你惩罚自己。”
王婆哼了一声,嘴里咒骂着什么。
里面空气本就有些发霉,她站了一会儿身子开始不适,手轻捂鼻咳嗽几声:“都咬牙坚持了这么久。难道就不打算对我说什么?”
一直假装睡觉的王婆倏地睁大眼睛,老而浑浊的眼透着精明,亦有洞悉人心的锐利。
砚十三慢步走到她面前蹲下,和那张有些狰狞的面孔对视,一字一句:“顾家世代经商,富可敌国。而顾西辞的父亲更是驰骋商场多年,为人精明强干,深谋远虑。都说商人最奸,他怎会留着你这样一个目无尊卑、好吃懒做的人留在顾府这么多年,甚至他死后还将顾府所有内务交给你掌管。”
王婆听了她的话,一直精睿的眸中开始有什么在震荡。
“任何一个人做到你这个地位,要么贪钱,要么忠主。可是你在顾府的这十多年既没贪一毛一分,又没忠心为主子做半点有用的事。甚至放任顾西辞的骄纵蛮横,你说,若你是主子会将整个庞大家业交给这样一个人去管么?又或许中间有何难言之隐。”砚十三咳嗽的有些厉害了,阿牛也在门外不停催促她快些出去。
王婆眸中光芒一点点黯淡下来,面上却露出怪异的笑:“你光只会说我,那你自己呢。明明可以坐享其成,为何尽心职守?”
知道她在试探自己,砚十三重重咳嗽几声,嗓音低哑:“如果我跟你说,我的良心不允许我拿了别人的钱却不为别人办事,你信不信?”
“阿花,里面空气不好,你快点出来吧?阿花……”阿牛声音透着焦急。
王婆与她四目相视,像在确定什么又像在等待什么。
鼻子实在受不了这里面的怪味儿,砚十三站了起来,似有所思看着她:“罢,你既不说,我也不逼。时间总会证明一切。”说完,柔弱的身躯朝门口方向去。
王婆一直盯着她清瘦的背影,尽管虚弱,但背依旧直挺,蓝色的衣,洗得发白却仍穿在身上,一瞬间,她眼底有什么在闪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