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才反应过来自己没钱？”关眉看出肖凡的窘迫，毫不在意的笑了笑，“我请你，快去吧。”
“改天我请你吃大餐。”肖凡撇下这句话便出了门，回过头冲着关眉摆了摆手。
下过雨的路面有些湿，人行道上有些砖已经开始松动，一脚踩上去，泥水会渐起老高。
每次肖凡走人行道都会格外的小心翼翼，此时却连续中招，裤子上，衣服上，到处都有泥点。
他跑到小区门口时，消防车刚刚离开，旁边还有电视台的记着在采访着小区的保安。
肖凡掏出门禁卡，刷了一下，没刷开。
“你卡没升级，去物业那边重新录一遍就好了。”门房里的保安帮忙打开门禁，把头缩回去，小声嘀咕，“都说了快一个月了，还是有些人没升级。”
肖凡没有理会保安的的埋怨，径直朝着自己家所在的那栋楼走去。
越往前走，越是觉得自己的预感没有错，因为此时这里看热闹的人很多，到处都有人指指点点的说着什么。
上了电梯，按下十五楼，心中忐忑不安。
当电梯在十五楼停下，电梯门缓缓打开，映入眼帘的全都是看热闹的人，气氛比菜市场还乱。
肖凡走出电梯，挤过人群，远远朝着右边走廊尽头看了一眼……惊疑的情绪还没爆发出来，就听到周围人的议论，顿时冷汗就冒了出来。
“死了没得？”
“都黑黢黢地，装到袋袋儿里拖到起走，啷个没死嘛，听说直接拉到火葬场喽。”
“也不晓得是啥子情况喔。”
“自个儿造孽呗。”
“啷个耶？”（注1）
“天然气公司地人查过，管道没得问题地，肯定是在屋头忘球关火喽。”
“啷个可能嘛，现在哪个屋头不得用自动关火的喔。”
“一个租房，肯定是用最屁地噻。”（注2）
……
肖凡想到了新闻报道中提到过死了一个人，又想起自己早上煮面把燃气灶浇熄后没关火……
——那人难道是因为我才死的？这算不算杀人？非法闯入在先吧？
——或者那个人是渡劫失败被雷劈死的呢？我操，怎么又开始想着仙侠小说！
——如果那个人是真实的，自己反复回到几分钟前这件事到底是真的还是我的妄想？
——不，这都是真的。
——我不是神经病，至少我没有妄想症。
肖凡从自己家的小区中走出来，确信自己不是神经病本来应该高兴，却根本笑不出来。
家被炸成了鬼屋，所有的财物都被毁掉，更重要的是，那个人的死因，有可能是源自于那锅泡面。
正因为如此，他没有回家寻找自己的身份证、银行卡，也没有去公安局补办，因为那些离奇的事情根本讲不清楚。
“我不想玩了。”
“我真的不想玩了。”
……
肖凡一边不停地念叨着，一边茫然的向前走。
街边的树上传来恼人的蝉鸣，上午才下过雨的路面已经被烈日烤干，路上的行人都是打着太阳伞匆匆而过，只有肖凡的脚步是那样的懒散与沉重。
他走过一个又一个路口，嘴唇发干，神色迷茫，整个人仿佛是一个漏了气的皮球，有气无力的在地上翻滚着。
“嗞——”尖锐的刹车声响起，一辆黄色的出租车停在距离肖凡不到半米的地方。
“龟儿子，不要命了！”出租车司机把头伸出来大吼。
肖凡却好似任何事情都没有发生一般继续向前走。
——我不是神经病，是这个世界有神经病，那个人是存在的。
——但失忆又怎么解释。
——我要找回这一年的记忆。
——这与早上发生的事一定存在某种联系，与那个死人也一定存在某种联系。
——对，还与那本小说有关系，在心理咨询中心的时候提到过的那本小说。
——书的名字好像叫“什么影子”。
——对，我要找回我自己。
肖凡的目光多了些神采，但瞬间又暗淡了下去。
他身无分文，要找人帮忙，可想来想去，在山城中唯一能找的人，竟然是只见过两次面的关眉。
他不禁感到一阵失落，就算没有失去这一年的记忆，这个城市对他来说依然很陌生。
十几分钟后，肖凡再一次走进专卖店。
“顾客稍等，马上就来。”关眉正踩着一个椅子，没有回头，正在专心致志的往货架上放一个箱子。
由于身高的关系，这一过程看起来很是揪心，箱子怎么都摆不平整。
“我来吧。”肖凡连忙走过去。
“嗯？”关眉回过头看到是肖凡，于是笑了笑，也没客气，小心从椅子上跳了下来，“怎么？这么快就想着请我吃大餐了？”
肖凡站在椅子上，很轻松的把箱子摆端正，跳下来诚实的说：“大餐还是请不了，我没取回身份证，也没有银行卡……”
“不是吧，真的是你家？”关眉打断了肖凡的话。
肖凡知道她指的是天然气爆炸的事情，于是点了点头。
“你不是骗我吧？”关眉的脸上一半惊讶一半疑惑。
“估计晚上的新闻就会报道，那里住的人叫肖凡。”肖凡知道无论通过小区物业还是房东，记者们都可以轻松获取自己的身份。
“也是……那你怎么办？”关眉皱起眉，想了想，问，“你来找我是……”
“哦，我想在你这里借部手机，查点东西。”肖凡补充道，“样机就行。”
“哦，柜台里的这些你随便用，wifi都是连上的。”关眉的手胡乱的比划了一下柜台，“不过，你还是先帮我把那个箱子拿下来，好不容易抽出了一半，却被你几下子推回去了。”
肖凡抬起头看了看那个箱子，知道自己搞了个乌龙，再一次踩着椅子轻松取下箱子，说道：“不好意思啊，我以为你是要放……”
“哎呀，忙你的去吧。”关眉再次打断肖凡的话，自顾自的找了个剪刀开始对着箱子动刑。
肖凡不再作声，在柜台上拿了一台手机，把刚刚那把椅子搬到角落，随意的抹了抹灰就坐了上去，开始搜索“影子”与“小说”两个关键词。
他不确信那本小说是在什么平台上发布的，所以直接在某度里寻找，发现相关的书都会点进去看两章，所以找得很慢。
在心理咨询中心的时候，他把自己早上的事情全部如实讲了，自然包括如何煮面以及面汤沸出后把燃气灶浇灭的事。
所以才没有回那里查看书名，主要是不想让心理医生联想到那个人的死与自己有关。
不知不觉，一个小时过去了，肖凡依然没有任何头绪，出去在门口抽了支烟，又回到了店里，继续搜索着。
“没想到你还是个招财猫，”关眉送走了一个顾客，好奇的走过来，看了肖凡手里的手机一眼，“你在找什么？还没找到么？”
在此期间来过六个顾客，卖了两台手机，关眉显然非常满意。
“我哪里是什么招财猫，是个倒霉鬼还差不多。”肖凡想着自己的经历，也没打算隐瞒什么，“我在找一本小说，忘记叫什么名字了，只记得是什么影子。”
“影子？”关眉饶有兴致的把眉毛挑了起来，随后走回柜台从下面拿出一本书，“是这本么？”
肖凡抬起头，眉头蹙了起来，虽不确定，但是却有种很强烈的预感……就是这本。
他从关眉手中接过书。
【身之影】
【作者：枭樊】
【每个人都有影子，或许，它才是真正的自己。】
肖凡看完封皮，再翻开扉页，上面只有一排小字。
【这是一本回忆录，对于我来说，它无比真实。】
肖凡继续往下翻。
【第一章：高中生涯的开始】
【当我第一次走进师大附中的校园时就知道，这里将成为我生命中的转折点。】
【“北京大学，我来了！”我大声喊着，并没有在意周围人投来的异样目光。】
【那一年，我16岁……】
肖凡读了第一章就被吸引住了。
吸引他的并不是文笔与内涵，而是内容。
与肖凡记忆中的高中生涯完全一模一样的内容。
甚至包括心理活动与不为人知的小细节。唯独不一样的地方就只是所有人的人名，书中主角叫肖占。
小说是以第一人称“我”来行文，这在小说中很不常见，但是，肖凡读起来却显得无比亲切。
与其说是读，不如说是回忆。
“是这本么？”关眉见肖凡已经沉溺在书中，又重复的问了一遍。
“是的，就是这本。”肖凡抬起头看了一眼关眉，感激的说，“谢谢。”
“为什么会找这本小说？”关眉一脸好奇。
“哦，我需要看到里面的某个情节，他对我很重要。”肖凡其实自己也不知道需要看什么，但这本书肯定有什么线索。
“你可以问我呀。”关眉兴致很高的样子，“这本书我看过两遍了。”
“其实……我也不清楚我要找什么。”肖凡老老实实的回答。
“不说算了。”关眉却以为肖凡有些秘密不想让人知道，也就没再追问。
肖凡没有解释什么，只是安静的看书，然后心中的迷惑越来越重。
（注1：啷个耶？=什么情况？；注2：屁=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