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小姐在台上巡视几圈后,便在翠环耳边讲了些什么,翠环下台去了。不一会,翠环在台下人群过道缓步而行,人们哄然不知所措:台上是美丽的仙女,是遥不可及,但这是最后一天,不牢牢记住她那芳容,今后恐难再有机会看到她了﹔台下近在咫尺的丫环,仍美艳无以伦比,伸手可触,一双眼睛不够用了。当翠环经过人们的身边,一双双手伸得长长的,总要想尽办法摸一下翠环飘在身后的彩带。还有一些人更可笑,他由于距离过道稍远,未能摸到翠环的彩带,他却伸手来握握刚才摸到过彩带的人的手,好像这也表示他摸到了翠环的飘带,因此也感到无比的自豪和骄傲,并自认为这双手也珍贵起来了。至到翠环消失在人群的后面,才调过头来直視台上的林小姐。
雪子燕始终全神贯注着彩台上的林小姐,心中暗想,难怪那么多人不惜重金要来参加林小姐的生日,生长在这个朝代,如果没能来亲眼目睹林小姐之佳貌,那一定是终生一大憾事。这时,他又想起,春秋战国时期的施夷光来,由于她的美丽,在她抵达会稽之日,百里以外的人们都争相前来迎候,观赏,把道路堵得水泄不通。范蠡见状传令,凡前来观赏美人者,均需交观赏金一文。三日内,收到观金数千文,除拨给西施父亲一些酬金外,余者全数入国库。眼前的林小姐一定比西施俊俏,与她见一面何止一文!一贯钱也怕不够!
这时,又有人在子燕身后拔拉,他稍让了一下,还是有人拔,他又让了一点,可有人竟拉起他身后的长袍来,子燕不耐烦让了一大步,可还有人不停拔拉他,子燕忍不过回头想训斥后面人。
“雪公子,请跟我来。”子燕回头一看,原来拔拉自己的竟是林翠环!
子燕惊喜若狂,他向翠环施一礼后,紧跟翠环向台前走去。走近台前,一个女仆递给翠环一把椅子,翠环接过椅子,走到台下正中央最前,将椅子放下道:“雪公子请坐。”
这把椅子已靠近台子,子燕还未坐正,一个东西打在他身上,马上又滚在地上,子燕还没有回过神来,旁边一个年轻人上前捡起绣球,在台下一跪,大声道:“万谢小姐恩赐,我马某一定终生侍侯小姐,决不让你吃半点苦头——”
翠环上前将那人背后一拍,那年轻人刚一回头,翠环迅速将他手中的绣球夺过,然后转身交给了雪子燕。这一切来得是那么突然、迅速,子燕始料不及地愣住了。这时,突然有人大喊:“这位公子还愣啥,快将绣球拿去献给林大人,用绣球去换玉佩!”
子燕猛然醒悟,他站起身,向台上深深鞠了三躬。这时,全场发出一遍笑声,他不知大家为什么要笑,当他一抬头,发现台上早已无人。子燕捧着绣球来到小台前,深深向林员外鞠了一躬,双手恭敬地将绣球献上。
林员外早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他见女儿对翠环耳语后,翠环直接到人群后面,一会带领一位公子向台前走去,这位公子比众人稍高一点,走路略带斯文,从远处也能发觉他五官端正,双目有神,林员外想,这一定是女儿选中的郎君了,从表面看尙还可以,但还不知他的家庭和本人详情。当他伸手去接子燕献上的绣球时,他才发觉:此男子相貌不错,英俊,憨厚,但穿着寒酸,显然很穷,他穿着一件蓝布长袍,头带一顶褪色的紫色绸帽,一双青布软鞋,也许是鞋小脚大,鞋尖即将破了,或者是久穿未换而变成这个样子。林员外大失所望地问:“公子姓甚,名谁?家住何方?今年贵庚多少?在何处供职?”
子燕答:“小人姓雪,名子燕。家住清江镇,与拱桥镇接邻,今年二十二岁,无职无业,靠打柴狩猎为生。”
林员外听毕,更为失望,他不想将玉佩交给面前这位穷公子。这时,彩台前的人蜂拥而至,同时发出一阵阵喝采和掌声,林员外不知这掌声是何意,他一时又找不出借口,在众目睽睽下,他极不情愿地将手中玉佩递给了雪子燕,人们又爆发出一遍掌声。
在大厅里,人们纷纷走到雪子燕桌前,举杯向他敬酒,以示祝福,有的人高兴,有的人却十分难过:高兴的是为雪子燕高兴,他竟能获得国色天香,从像貌上看,二人还较般配,难过的是,今后再也不能参加这样的生日典礼了,也难以见到这位纯净清秀的美人了。林小姐配这位平常公子,虽然说不上是鲜花插在牛粪上,至少,她比这位公子强多了!
林戕笃带着夫人和小姐,依次轮桌向大家敬酒,表示感谢大家的光临。当他三人来到雪子燕这一桌时,他没有与雪子燕打招呼,也未向夫人介绍这位未来的上门女婿,他好像不认识一样,只是举杯道:“诸位,感谢你们的大驾光临,三天的捧场,必然辛苦了,请满饮此杯,以表示我全家的真诚谢意。”他与大家举杯,然而他只在嘴边沾一点滴,接着他让大家尽情自饮,又领着夫人和小姐向另一桌而去。
林小姐回过头来,用手向桌上一指,又向子燕点头微微一笑,表示叫子燕吃好。
林小姐那微微一笑,从她那小小的红唇里,展现在人眼前的是一口整洁的糯米银牙,她那明净透彻汪汪的双眼,闪烁着柔和而又迷人的光芒,看到如此清纯美丽的女子怎么不叫人兴奋,都想多看她两眼,希望将她那如花似玉的容貌深深烙印在脑海。林小姐已名花有主了,也许今日一瞟就是永久的记忆,记忆越深,也许在梦中还能见到这位美人儿……
子燕从未喝过酒,别人给他敬酒时,他只用口抿一下,实在躲不过才喝一口,然后转身又将酒从口中吐出来,就这样,他还是昏昏沉沉,语无伦次,双眼也感到睁不开。大家觉得与他喝酒与攀语实在无趣,只好另找对手,自寻快乐。
众人兴高采烈地觥筹〔觥﹕读工.盛酒的器皿叫觥,行令的叫筹〕痛饮,酒过几巡,有人却痛哭失声嚎叫:“可惜,我们再也看不到林小姐这样的生日典礼了———”
还有一个醉汉道:“不,她嫁到哪里,我会跟到哪里,我就是要看过够,不看不舒服,看了才幸福!林老爷为什么要嫁女儿呢?留着多好……”
头脑清醒的过来劝劝,有几分醉意的也上来凑热闹,有的因酒后失言而遭到身边夫人一耳光。有上年纪的夫人,虽然没有伸手教训丈夫,却一赌气坐轿独自回家去了。
子燕为了躲避那些举卺〔卺﹕读仅.古代结婚时,常用做酒皿〕敬酒人,他只吃了一胾〔胾﹕读字.切成大块的肉呌胾肉〕肉,便借故推说去后院小解,当他来到后院,一阵凉风吹来,他头脑清醒了许多,园内一阵阵沁人的芳香,使他十分兴奋,他万万没有想到林小姐竟把绣球投给了自己,他一时高兴,又借三分酒兴,便从腰间取出长箫,在初升的月光下,他吹起了民间小调《山林春早》一曲,箫声低沉优雅,旋荡在月夜里。宴厅中的客人和林府中的男丁女仆慢慢围了过来。一曲《山林春早》完后,围观的人们不由鼓掌叫好。子燕又换成短笛,吹起了自己最喜欢的《空谷百鸟朝凤》来,那曲调高亢、激昂、欢快,划破了星空的寂静。人们被箫笛吸引到了后院,大家交头接耳,低声夸赞子燕的箫笛优美动听。子燕一时高兴,他又换了一支长笛,一首清江流传的《清江夜月》,更引发了大家的兴趣和赞不绝口。子燕一边吹笛,还不时用口技来相伴,院子里站满了客人和林府家丁。三首曲终,子燕收起箫笛,向大家行礼道:“鄙人献丑了,望大家莫要见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