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从院内楼阁上传来了古筝,有懂行的知道,这是林小姐在用古筝弹奏《霓裳曲》,〔註﹕《霓裳曲》.原名叫“婆罗门曲”,后经唐玄宗李隆基润色,改为《霓裳羽衣曲》,流传盛广至今。〕弦幽如孿鸣凤奏,韵绝音妙,时而似泉水轻流,音润倾情,时而奔放激烈,尤如玉珠落在玉盘里,清脆连珠。古筝过后,林小姐又弹起了琵琶,一曲《六幺》〔註﹕《六幺》.是唐代盛行的一种曲调名称。》更是使人陶醉,琴声优雅动听,音润倾情,犹如傍晚黄莺在花前月下唱歌。大家万万没有想到,今晚能亲耳听到雪公子和林小姐如此绝妙的丝竹声〔註﹕丝竹﹕丝﹦指琵琶、古筝等有弦的乐噐。竹﹦指箫、笛、笙等用竹噐吹奏的乐噐。〕,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难得听一回。
曲终,人们如醉如痴不肯离去,都希望还能听到林小姐的琴声,在月光下,人们静静地站着,好像林小姐弹奏的《霓裳曲》和《六幺》还余音绕梁,久久在耳边回荡。夜,显得那么宁静,月,显得那么圆,光,又是那么柔和。其实,三月十七,月已不那么圆了,光并不是那么柔和。反有点寒意,但大家的心却反其道而行之。
这时,大管家来到后院道:“父老乡亲们,院子里风大易受凉,还是回大厅里将酒斟满吧。”众人才失望地往大厅走去。子燕也跟在人群后边,大管家追上一步:“雪公子请留步,我家老爷叫你,你马上跟我到老爷书房相见。”
子燕不知此去凶多吉少,他紧跟林杰来到书房,林老爷坐在书房正面,旁边有一小门,门上垂挂珠箔,帘后是否有人,在外是看不清的。林员外也未让坐,只略沉思了一下,面带严肃:“今日在教场我曾问过公子,但我实不记得了。不知公子姓甚名谁,家住何方?现居何职,父母有何贵干,是否吃朝廷奉禄?”
子燕也知道,林老爷是记得自己今日在小台的回答,不然大管家不会称呼自己为“雪公子”的,但自己确不敢怠慢:“小人姓雪,名子燕,今年二十二岁,家住离此不远的清江镇,本人无职无业,只靠上山捡柴狩猎为生,父母早已去世,并无奉禄。”
林戕笃:“那么,你靠什么生活?”
子燕:“上山捡柴,打猎维系生活。”
林戕笃:“只靠捡柴,打猎够你生活吗?是否依赖别人施舍?”
子燕:“我五岁丧父,七岁丧母,我一人到今日二十二岁,全赖自己一双手。我现已身强力壮,不需任何人施舍,我还能帮助一些比我更穷的人……”
林戕笃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了:“我为官二十余年,为朝廷效力三十年,略有名气,家有万贯,也算得上是一户大家。你无职无业,还父母双亡,我们门不当,户不对。你以打猎、捡柴为生,家中定然一贫如洗,哪能与小姐匹配,我若答应这门亲事,岂不遭满城百姓耻笑?就连这三天参加生日的人也会指责我、笑骂我!你如果今天换成我,也不会同意这门婚事的。刚才我与夫人及小女谈及此事,我和夫人一至,决不能答应这门亲事,以免受人指责,除非小姐嫁出门,你连自己生活都困难,哪能供一个金玉之身的千金小姐!小姐过惯了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一呼百应,高居在上的生活,当她知道要嫁就必须出门,也不同意与你连理了。雪公子,你可曾为我想过?可为小姐想过?”林戕笃见雪子燕低着头不语,他又接着说:“我看你一表人才,憨厚有余,我不忍心让你空手而去,我和夫人、小姐给你一点补偿吧。”他回头吩咐站在旁边的林杰:“管家,拿一百两银子给雪公子。”
子燕忙制止:“老爷,我不需要银子,我只想与小姐见一面。”
林戕笃:“我刚才晓之以理给你道明了,你不用再抱什么幻想,这就是我、夫人、小姐的意思、难到你还敢在林府耍横,抢亲不成?!管家,把银子给他,送客!”
子燕心如刀绞,他所担心的事终于发生了,他忍不住心中的疼痛和耻辱:“我虽然不是贵胄王孙,但我人穷志不穷,凭着我这双勤劳的双手,过得很舒心,我不需要老爷恩赐的这一百两银子。”说完,子燕将那快玉佩往桌上一放,便大踏步走出林府大院。
老爷和夫人来到女儿闺房,老爷将手中的玉佩往女儿桌上一放道:“这穷小子脾气还不小。”
翠娥拾起桌上玉佩一看,不解地问:“这是怎么回事,爹?”
老爷看了夫人一眼道:“那穷小子将信物退还给我了,他知道,你与他门不当、户不对,难以供养你,他若娶你,必遭天下人笑话。你一个金玉之身,过惯依赖荣华富贵生活,他实在承受不起……”
不等父亲说完,翠娥已急不可待道:“我也有一双手,自己的事我完全可以能做,再说,他是入赘我家,我家有的是男丁女仆,还怕无钱用?”
林戕笃:“女儿啊,最要命的还不是钱,而是他已有家氏了……”
翠娥:“他有家氏还来凑什么热闹!这绝非儿戏!!”
林戕笃:“参加你的生典何止他一人,男男、女女、老老、少少、一家大小,夫妻同来,这虽然不是儿戏,大家不是冲你的美貌而来的吗?假如你一失手,将手中绣球投偏在一个老太太怀里,或者落在一个孩童手中,你难道也要嫁与一个老太太或孩童?”
翠娥气得全身发抖:“我马上去质问那穷小子!”
林戕笃:“女儿,不要去了,他将玉佩往桌上一丢,早已离开了林府。”
玉茹:“你爹说得对,你与他不相配,你不怕别人耻笑,我与你爹老脸又往何处放?他既然已有妻氏,当然不敢娶你,也不敢面见你,只好逃之夭夭,你也不可能做他的二房!”
翠娥气得倒床捂被而睡,无论父母如何规劝和安慰,她就是堵住耳朵不听,一味在被窝里直哭。两位老人只好由女儿的任性,她哭累了自然自己就会不哭了。临离开女儿闺房时,吩咐翠环好生伺候小姐,有什么事要立即来报。
几天来,小姐茶不思,饭不想,急得丫环向老爷、夫人一天报告好几次。老爷和夫人也一天要来看女儿好几次,好言相劝,但收效甚微。已轮换过好几个医生了,小姐的病不但未好,而且还一天天在加重,不到一个月,翠娥已奄奄一息了。后来,当地的名医,郎中和游脚医生把了小姐的脉后,都摇摇头,不肯开药而走了。这下急坏了夫人和老爷,夫人挥泪私下求丈夫,将雪子燕找回来,允了这门婚事,也许还能救女儿一命。而林戕笃断然不同意:“我为官二十年,在朝廷还有一点威望,如将女儿嫁给一个穷人,皇上得知准会怪罪,朝臣得知,众所必指,百姓要知,定会笑谈,朋友得知,也会埋怨,我夫妇二人的老脸实在无处可放!我辞官远离京城是为何?早知她会喜欢一个无名无业的穷光蛋,还不如将她留在京都与名门王孙喜结良缘,或者……伺候皇上……。女儿如今之病,神医难治,那穷酸小子更无起死还生之术,还是派人四处寻求高医良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