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琹国的第三天,嵇郸始终是独自一人,除了送饭的下人,没有见过别人,他没有去见沧盈,因为他是王,而他,只是个人质。可沧盈,也没有来找他。
嵇郸在庭院中无心竹简,无心风景,只能找一根树枝在地上玩井字棋,刚画下一个圆,只见有人在左上角画了一个叉。嵇郸心中一震,随后是喜悦。
【是他!】
嵇郸藏不住内心的欢喜,微笑渐浮面上,抬头看去,却是位衣着略微高贵的女子。嵇郸吃了一惊,跳起后退了几步。
女子起身,微笑着看着他,见他一脸疑惑地看着自己,上前道:“你就是嵇郸?我在皇兄的画像上见过你。”
“画像?”
“嗯,皇兄经常看你的画像,说什么此生幸得一知己。”
【知己吗?】
“你叫我宁儿就好了,就叫宁儿,一个字都不许多!”
嵇郸有些慌,不知该如何回答,只能说个“是”。
“陪我放纸鸢吧!”宁儿蹦蹦跳跳拉着嵇郸就走了。
没多久,沧盈来到了嵇郸的住处,看见了地上的井字棋,一时间不知该笑还是该气,他还玩这个呢?他怎么可以和别人下?不过只下了一步,看来他还是挺有自知之明的。
空地上,宁儿自娱自乐地在放着纸鸢,嵇郸也是心不在焉,只想离开。
“嵇郸你看!”宁儿回头,见嵇郸心不在焉地看着别处,心里一气,松开抓着线的手走到他身边,道,“嵇郸,你怎么都不理我?”
“我、、、、、、”
“真没意思。”宁儿正要继续放纸鸢,只见一回头,纸鸢已经断了线,宁儿就更气了,扔下手中的柄手责怪道:“都是你!”然后气哼哼地走了。
嵇郸看着她是一脸懵外加一脸无奈,他怎么了吗?远处的沧盈却是发自内心地一笑。
晚上,嵇郸脱了外衣正要睡觉,刚坐上塌掀开被子,只听一阵开门声,他放下被子,正要起身查探,沧盈已经进来了。
“你惹了我的皇妹,你说该怎么处置你?”沧盈边说,边不客气地坐在嵇郸身旁。
“我不是故意的。”
沧盈突然凑近他,严肃道:“你就是故意的。”
“我、、、、、、”嵇郸不禁有些心跳加速,他这样看着自己,好像自己做什么都是千古罪人一般。
“我不信苍蝇不叮无缝的蛋,”沧盈起身走远了几步,“赵宁向来对那些质子没规矩,欺负他们不敢得罪贵族,你赶走她她反倒不敢招惹你。”
【真是这样吗?】
次日,嵇郸在屋内心不在焉地看着竹简,一声似曾相识的“嵇郸”让他毛骨悚然,他正抬头,只见宁儿已经破门而入。
“嵇郸,我们去捉蝴蝶吧。”没等嵇郸反应,宁儿已经将他拉出了屋外。
“你们这是去干什么?”
嵇郸听见这个熟悉的声音,浑身一震。
“皇兄,我跟嵇郸去捉蝴蝶。”
“你让一个大男人去捉蝴蝶,你是想让他去杀蝴蝶吧?”
“啊?”
“没人陪你玩吗?非要来找他。”
“可是我就想和嵇郸玩嘛,是吧?”宁儿说着抬头询问嵇郸。
“真不巧,我也想和公子郸玩一玩。”
嵇郸听见“玩”这个字从他口里说出来,不寒而颤。
“这样啊,那好吧。”宁儿见沧盈眼里有戾气,丝毫不敢造次,失落说完,转头对嵇郸笑道,“嵇郸,那我明天再来找你玩!”说着便蹦蹦跳跳跑开了。
沧盈见嵇郸一直看着宁儿离开的方向,心中有些不悦,在他面前晃了晃手道:“看看看,她有那么好看吗?”
嵇郸回神,看着沧盈头一次有些慌乱,他不禁多看了几眼,直到沧盈逐渐又燃起了帝王的气息。
“她是你亲妹妹?”
“五年前认识的。”确实是亲妹妹,所以较之其他同父异母的兄弟姐妹,与她熟知得更快。
“好一个无忧无虑的公主,对你又爱又惧的。”
“我不需要谁的爱。”
都说人言可畏,嵇郸也没有走出这一关。几日后他的小院来了不速之客,是一些闲言碎语,那些质子不敢跨进这个小院,却一点都不忌惮自己的言语被风吹进来,他们甚至特意挑选了上风口。
“琹国人就是不一样,一母同胞的兄妹连看人的偏好都一样。”
“那是人家的本事,你行吗?”
“惭愧惭愧。”
嵇郸关上了门窗,却无法阻断这些言语,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又如何挡住这些见缝插针的风言风语呢?
后来宁儿又来找他了,他知道每次宁儿来了没多久,沧盈就会过来,或明或暗。
那些质子越发忘记了自己的身份,如今连沧盈都好明嘲暗讽,而这一切都是因为他的存在。
沧盈刚刚立足,他不能成为绊脚石。
那天宁儿来找他以玩笑的暗暗形式表明心意,他没有闪躲,甚至违心给了她错误的暗示,应该是给了所有人错误的暗示,暗示,他接受了宁儿。
那些质子当然也有这个心思,如今被他抢先了,他们愤懑不平只会用言语冷嘲热讽,说他靠女人上位,丝毫不记得他们自己曾经打的就是这个主意。
夜里,书房。
“皇兄。”
沧盈很不愿见她,拿着竹简,假装没听见。
“皇兄!”宁儿拿下了他的竹简,撒娇带怂恿道,“我们和燕国联姻吧。”
“联姻?好啊,你要嫁给燕王?”
“才不是!皇兄知道的,我要嫁给嵇郸哥哥。”
“他呢?”他同意了?
“嵇郸哥哥当然不会拒绝了。”
是啊,他不是都看到了吗?怎么还会有种是宁儿强迫的念头,真是可笑。
“好啊,喝了这杯酒,我就答应。”沧盈指了指面前的酒壶。
“我从不喝酒。”
“所以,才让你喝了这杯啊。”
“嗯、、、、、、好吧。”宁儿正要倒酒,被沧盈抢先了一步。
“这杯酒,我帮你倒。”沧盈说着,拿着杯子倒了一杯酒,递给宁儿,“希望你,看清自己。”
“谢谢皇兄。”宁儿没多想,接过酒杯一饮而尽。“那,我们什么时候、、、、、、”话还没说完,宁儿只觉胸口一闷,随后一口鲜血涌出。“皇兄。”
“你该知道,你是太后和别人的孽种,留你至今已经是仁至义尽了,眼下是你自己找死,要来侵犯我的人。”
宁儿诧异看着沧盈,始终不明白什么意思,但无常不等她解惑就将她带走了。
沧盈蹲下,闭上她的眼睛,道:“我会厚葬你的,好歹,兄妹一场。”
次日,宁儿暴毙的事情传遍了整个皇宫,举国为宁儿发丧。所有人都信了沧盈的话,认为宁儿是暴毙,但是嵇郸很清楚她究竟是怎么死的。
“宁儿突然离世,希望你不要难过。”
“真的是暴毙吗?”嵇郸看着沧盈,用一种从未有过的质疑的目光。
“你认为呢?”沧盈也变了脸色。
二人对峙良久,他从来没有这样看过他,他也从来没有这样与他对峙过。
【我们,已经回不去了。这样也好,就借着这个机会,断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