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生男人依旧没有摘下自己的帽子,月亮也渐渐爬山了梧桐树的树梢,晚上萧瑟的秋风吹的刘风有些瑟瑟发抖,但是她更加震惊于这位陌生男人口中的真相。
男人:“知道为什么他们要研究甜梦吗?人的大脑其实比你想象的要复杂许多,因此经常会出现你的大脑欺骗你的情况,但在你的潜意识里,你仍然认为自己所做的决定或者选择是具有主观性的,甜梦只是其中的一种无耻的欺骗手段而已,举个简单的例子,人类获得信息大多都是看自己的感觉器官,比如视觉,嗅觉,听觉,触觉,味觉,在甜梦里,这些感觉器官的功能是可以再造的,如果对你本来所感受到的东西全部加以屏蔽,从而在感观的感受器和神经中枢之间建立起新的联系,换句话说,你的器官已经全部成为了摆设,即使你并没有看到东西,外界的控制输入器也可以强行将这个东西让你看到,甜梦就是这种令人作呕的恶心东西,他会欺骗你的一切,在不知不觉中剥夺和侵占你的身体,让你在另一个世界里沦陷,这就是你所感受到的美妙的一切。”
顿了片刻,刘风才缓了过来,“这么说来,我的丈夫,和我的两个孩子,都是不存在的,对吧?”
“我这么说可能比较直接,但是确实是这样,一切都是人为设定,包括你和丈夫发生性行为的兴奋和快感也都是人工植入多巴胺刺激神经元产生的快感。”
“那他们这么做的原因是什么?为什么他们想要控制我们?”
“原因很简单,我之前也说过了,黄石公司一开始并没有打算为克隆人花掉多少预算,因为如果只是单纯的被使用的话,只要尽到职责就好,甜梦计划只是为了抑制克隆人的个人情绪,填充克隆人大量的被控制时间而创造的,一开始因为需要虚拟各种环境而造价不菲,但是随着甜梦这项技术的推广,造梦的情景也由原来的单一化变得更加多元,如果你细心留意的话,你的甜梦里应该并不只有一段记忆,而是会经历很多次不同的情景假设代入,只不过你能够记住的只有最近一次进入的甜梦,之前的情景在下一段植入的时候就被自动删除了,以免产生记忆的混叠,造成混乱。跟我来吧,我带去个地方。”
说完,陌生男人从椅子上起身,大踏步的向黑暗中的大道旁边的一个小道拐了进去,刘风不敢怠慢,紧跟了上去,她想对此事一查到底。
绕过教堂前面花园的灌木丛,男人走上了一辆黑色的玛莎拉蒂跑车,刘风随即跟了进去。
时间不大,玛莎拉蒂如野兽一般在公路上飞驰了七,八分钟,稳稳的停在一栋不算很大的别墅前,因为天黑,具体的样子刘风也没有看清,下车后,刘风跟随男人走进了别墅。
别墅装饰的很豪华,天花板的金色水晶吊灯,餐桌上整齐的摆放着高档餐用红烛,周围的墙壁也一律都用金色裱了起来,天花板距离地面很高,给人的感觉很舒适。
刘风现在真的好想在这里洗个热水澡,然后躺下来好好睡一觉,她已经很久都没有好好睡一觉,但是现在她还不能睡,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摆在壁橱上的照片吸引了刘风的注意,她走到壁橱旁边,拿起照片仔细的查看,照片上的人左边正是这个陌生男人,但是照上的他看起来明显要年轻一些,而且右边的脸上也没有刀疤。
右边的男人比这个陌生男人矮了不少,但是满脸都是笑容,两鬓的头发有些泛白,戴着一副黑框眼镜,穿着白色的工作服。
刘风刹那间想起来了,这个慈祥的老人又一次出现在她的脑海里,虽然从来不曾看清过他的脸,但是这一次,她凭借敏锐的感觉,她知道,这就是她一直在找的人。至于为什么找他,刘风自己也不知道。
“这个老人是谁,和你是什么关系啊?”刘风转过身,指着照片里的老人问陌生男子。
“右边那个是我的父亲,小岛松仁,这张照片是家父还在世的时候拍的,当时我也只是20岁出头。”
刘风脑海里像是触电一般,记忆开始一点点的恢复起来,究竟这个人自己又是什么关系呢?
“家父小岛松仁过去一直在黄石公司从事科研工作,说来也惭愧,当时家父想来是做了一个我认为是错误的决定,尽管黄石公司答应了家父的对于科研经费和人员助手配备的要求,但是没有预料到黄石公司利用自己的成果长期控制和再造克隆人,很多克隆人都沦为了有钱人的奴隶,说奴隶一点都不过分。”
“这么说来,黄石公司从事的非法勾当吗?难道法律不管吗?”
“这个问题很复杂的,现在的世界与你在甜梦里和谐的世界大相径庭,这个我之后会跟你解释的,你先跟我来,我给你看点东西。”
说完,小岛信合迈步走进了别墅餐厅后面,打开后门,迈步走进了地下室。
刘风跟着下了台阶,走进了地下室,虽然上面的别墅不大,但是下面的地下室确实别有洞天,像是世外桃源一般,地下室没有很多的隔间,很大,很空旷,没有其他人,只有她和小岛信合两人,地下室里中间是一个很大的桌子,上面堆满了各种资料和演算的纸张,桌子后面是一个8层高的书架,上面是各种各样有关生物遗传进化,基因和染色体,人体细胞,胚胎培养,的书籍,书籍根据种类标了号码和区域,而左边的微实验室看起来像是用来做细胞的培养基培养以及后天观察的,在旁边的架子上放满了各种各样的试管和酒精灯,以及三角培养基和培养皿,以及一个完全独立的激光消毒操作平台,平台是对外封死的,只有输入或者是输出成果的时候,需要进行灭菌处理。
地下室的右边是人体培育实验平台,也就是成体的实验平台,这里多用于观察成体的生命状况和健康本质,同时也是观察克隆人的生命迹象的平台。
“这里就是家父生前在家中的地下实验室,因为对地下实验室要求严苛,所以黄石公司只要压缩地上别墅部分的预算,公司也知道家父不太在意对于地上部分的要求,所以花大价钱打造了这座地下实验室。这里就是你诞生的地方。”
“你是说......”
“没错,大约二十年前,家父急匆匆的回到家,像是有什么紧急的任务,将自己封闭在这里三周,平时我和母亲也只能是在吃饭的时候给他送一下饭,睡觉的时候提醒他一下,不过当时父亲几乎每天都要半夜两点左右入睡,早上六点左右,在我和母亲还没醒的时候,就又跑到实验室来了。那三周的时间令我印象极为深刻,因为以前的父亲从未如此拼命。”
“那你怎么知道是我?”
“三周之后,父亲突然变的格外兴奋,于是,我想也许父亲成功了,在夫妻睡着后,偷偷的溜到了实验室里,说来惭愧,那是我第一看到赤身裸体的你,虽然看起来四十多岁的样子,但是还是很美。”
“谢谢,不过,当时的我和现在应该样貌不同吧,你又是怎么认出我的?”
“确实,我后来在新闻上看到,你竟然和当时的法国总统贝艾儿长得如出一辙,别无二致,我才明白父亲如此兴奋的原因,寄托着公司的厚望,又是替其他国家的总统帮忙,这样的荣誉可以说是至高无上了,虽然我并不知道当时为什么要造一个贝艾儿的克隆体出来,但是我明白不久之后,父亲就要远赴法国了。果然,第二天早餐的时候,父亲告诉我们,他要去法国出差了,归期未定。也是在当时,我第一次觉得克隆和基因是如此有趣。”
小岛信号叹了一口气,接着说,“父亲去了法国后,我就一个人在他的实验室里做起了实验,虽然拥有各式各样的材料,可惜始终无法如愿的做出一个克隆人来。”
“去了法国之后呢,”刘风接着问。
“去了那里发生了什么我不清楚,只不过几个月以后,父亲从法国回来了,一起运到这里的还要你的奄奄一息的肉体。”
“究竟发生了什么?”
“我看到你的身上满是鲜血,就在担架上,但是失血量过大,即使是使用止血材料以后,依旧血流不止,甚至流到了上面的地板上,没过多久,父亲就命令那些穿黑西装,打着领带的人把你的身体抬到了这里,地下室,那帮黑衣人动作很粗暴,完全不像是对待一个有伤在身的人,其中两个人从后面扯着你肩膀的衣服,把你拖到了地下室里,后面我就不知道了。”
听到这里,刘风的身体像是中电一般浑身开始抽搐起来,刘风想起来了,她一直想要寻找的答案,那个晚上,那振聋发聩的枪声,刘风的记忆回到了2021年......
那天,在黑鹰战斗机上,刘风躺在冷冻仓里,紧接着不知道什么时候飞机的颠簸停止了,冷冻仓的仓门被打开,一个和刘风长的一模一样的女人正在直直的盯着自己,突然自己的大脑的意识就开始抽离和涣散,像是受不住大浪击打的小堤坝一般瞬间溃败。
意识弥留之际,她看着小岛松仁,那个给予她生命的人,此刻也只是静静的看着自己,左臂弯曲架起了右臂,嘴里咬着右手大拇指的指甲发呆。
刘风默默的留下了眼泪,看来没有人能够救自己了。
很快,刘风进入了甜梦的环境,痛苦也被逐渐削弱,此刻她的身体却如行尸走肉一般在庞大的人群中自己走了起来,小岛也只是默默的跟在后面。
法国总统贝艾儿知道里昂市爆发了起义,所以非常害怕自己的政权收到威胁,贝艾儿这只老狐狸,既不想丢掉自己的乌纱帽,也不想冒着生命危险去参加各种集会活动,她只想做一个幕后的操控者,指挥这里的一切,于是才想到了用克隆人替自己挡子弹保命的方法。
里昂市的起义很快就会蔓延到其他的城市,如果不加以阻止的话,很快她的政权就不稳了,所以贝艾儿给自己安排了很多的会议,其中包括与各个部长协商下一步的计划,也包括如何更好的处理这一次的无政府主义人民起义,还包括了很多的街头演讲,贝艾儿甚至计划到里昂市市区最繁华的地段去进行演说,但她并不知道,这就像是火上浇油一般,人民已经不再买政府的帐,所谓的打着群众的旗号却做着与群众相违背的事的政府,在群众的眼里已经早已失去了信任,不管贝艾儿来不来,起义和爆发最终都会进行下去。
果然,在贝艾儿的一系列的激情演说下,人们的反抗情绪愈加高涨,贝艾儿在反复强调这么多年来自己所带领的政府为了法国的发展做出了多大的贡献,而自己又是如何以身作则的艰苦奋斗的,然而群众自然觉得政府欺骗了自己,群众自己需要话语权,他们不需要政府去统筹一切,这样会让他们失去接近真相和真理的机会。
矛盾始终无法调和,贝艾儿始终认为国家的治理需要政府,需要法律,政府是法律的维护者,但她忽略了这么多年来,自己在政治上锁犯过的错误却统统没有向世人公之于众,当然包括了在竞争和选举中的不正当手段,还有自己和多个男人都有不正当的性关系,其中多为自由党的党派人士。
自由党无政府派代表库西,很早就与贝艾儿产生了很大矛盾,虽然是同党人士,但是由于政治主张不和,贝艾儿被推选为法国自由党的党内获选人,库西明白自己落选的原因,贝艾儿犹如一只狡猾的狐狸,总是能够在自己需要的时候,靠自己的皮肉或者金钱帮助自己,身为黑人的库西很不屑于这样的做法。
在系统的学习了无政府主义思想后,库西去经过实地和了解了无政府状态的运行方式,他认为,无政府主义的社会比政府统治和管理时期更加的高效和便捷,因为没有州政府和区政府,不同地区常住人口的友好度也逐渐增强,而弱化了首府和首都的概念之后,使得各个城市之间能够均衡发展,不会出现大城市扎堆和拥堵的情况,这样显然对于整体的经济实力的提升是有帮助的。
为了推翻贝艾儿的法国政府,库西率先在里昂市寻求共同的力量,在党内和党外极具能力和号召力的库西很快就集结起了一支庞大的队伍,通过罢工,游行,街头演讲等方式来让无政府主义深入人心。
这样的方式很快就起到了作用,比起没有什么作为的贝艾儿,库西的能力很明显要强的多,人们也确实厌倦了贝艾儿的统治,纷纷加入到了库西的阵营中,库西对人们说,
“如果你向往自由,就请跟随我的脚步,当今世界,没有绝对的自由,自由是反叛者的血与骨,但是为了这自由,我们终将打到政府,迎来无政府的光辉时代。”
凭着出众的演说能力,库西马上取得了人们的信任,但是这还远远不够,库西想让无政府的种子飘洒的更远,更辽阔,他想结束一个时代,迎来另一个时代。
与此同时,库西鼓励人们自由的合法的持有枪支,对于不公正的事情要敢于大胆的出手。
在一定程度上,库西建立起了一只远超政府军的军队,这群人可以是群众里的任意一个人,人人皆可为战士,库西希望自己通过和平演进的方式取代政府,但是无奈之下也只可使用暴力。
贝艾儿对这一切并不知晓,然而在灾难即将降临。
2122年春天,本来是赏春的好时节,人民的运动却越演越烈,里昂市,巴黎市,苏黎世等多个城市都已经遍地开花,除了法国以外,荷兰,瑞士,德国,挪威等一众欧洲国家都已经先后走上了无政府的道路。
贝艾儿想做最后的垂死挣扎,需要到巴黎人流密度最高的埃菲尔铁塔广场发布演讲,只是她深知这次演讲很危险。
贝艾儿想到了刘风,这个保命钥匙此时不用,更待何时,于是贝艾儿将演讲稿的内容提前交给了小岛松仁,小岛按照指示将演讲稿的执行指令写入了控制芯片,芯片不大,集成度非常高,是一个指甲盖大小的方形薄硅片,克隆人的后颈部有芯片插入的地方,如果需要修改的芯片就做成了外插式芯片,如果体积比较大的话,功能较为简单和单一就做成了固定式,固定式的芯片不可更改,是直接放在大脑中的。
刘风执行的任务复杂多变,因此程序是可删改的,但是芯片的程序删改是需要权限的,也就是说,芯片是来自美国总部的,只有有极高的资格和水准,以及获得总部任何的人员才可以私自改动的程序,因为芯片造价极高,里面包含了几百亿条不同的程序。
随机人员中也只有小岛有权限更改芯片的程序,而且每次更改的程序需要上报公司总部。
小岛这次隐隐的感觉要出事,但是没办法,这是刘风这次来这里的使命和任务,她不得不完成,而且只要起义没有结束,刘风就不能离开。
2122年,3月21日。
法国巴黎埃菲尔铁塔。
此刻万人空巷,几乎全部都到这里来看贝艾儿演讲,希望她能够主动提出辞职申请,或者向群众坦诚自己的罪行。
演讲稿里并没有这些内容,依旧陈词滥调。刘风此刻正站在高高的演讲台上,露出了极为慈祥的笑容,没有一点紧张。
当然没有,此刻的刘风,还在甜梦里与自己的丈夫恩爱呢。
一切只是设定,刘风开始用流利的法文背出了程序提前输入的演讲稿,整个过程一气呵成,没有半点卡壳。但是演讲完台下没有半点掌声,正当刘风准备下台的时候,忽然从人群中蹦出了三个人,带着黑色的头套,全身穿着黑色的衣服,看不清脸,他们冲出了人群,来到了距离刘风10米左右的距离,其中一个举起了冲锋枪向着刘风就扫了过来,还有两个拔出了手雷,迅速抽掉了保险插销,向刘风扔了过来。
由于程序设定中没有逃跑的指令,所以刘风依旧气定神闲的下台阶,子弹穿身而过,留下了一连串密密麻麻的弹孔,手雷也同时爆炸,现场乱作一团,群众四散逃窜,唯有那三个人,上来怕刘风没死,又补了四,五枪才慌忙逃走。小岛赶到的时候,刘风已经几乎失去了呼吸,完全倒在了血泊中,身上的弹孔少说有二十几个,右手和右小腿也被手雷给炸没了。
看着这样的刘风,小岛顿时心如刀割,看着周围四散逃窜的人群,抱起了在血泊中的刘风,双手沾满了地上的鲜血,失声痛哭,犹如天崩地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