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玩最近是真的很忙,贤德太后重病,他不得不侍疾,他也很想去江都看看呀。
他早就收到容止的密信了,信中聚银引流虽然所得天马行空,但仔细想来还是有一些可取的办法。且前几日又收到江都府奏折,说江都首府,水库放水冲毁了堤坝,之后竟查出堤坝滥竽充数之事。赵玩立即下令从江都府的其他地方先调些粮给首府,却又因为水路陆路堵塞运不过去。
赵玩想着信上说的万亩良田和数千名食不果腹,无处遮风避雨,心里疼惜不已。朝中中书令王大人建议江都府召集徭役,先疏通道路,道路一通,便可运粮救济。赵玩觉得尚可,留了这个折子,可是他必须还得看到更多,思考的更多,连同聚银引流之事,他都得考虑进去。
他突然觉得当皇帝真是辛苦,怪不得曾经有人爱美人不要江山,现在有人放在江山不管,日日在那人身边晃荡。
赵玩叹了口气,见天色尚早,便去贤德太后的永寿宫看看。正巧郑贵妃带着他的女儿赵铃也在太后宫中,建宁公主正领着赵铃玩。
建宁公主见皇帝到了,屈身行李,道:“陛下万福。”
赵玲见自己父皇来了,一下子冲到了赵玩身边,抱着他的大腿不放。
赵玩一把抱起赵玲,看着已经亭亭玉立的建宁,道:“建宁长高了。”
听及此,赵玲也疑惑地看向了建宁,偷偷地衡量建宁的身高变化。
建宁惊讶地看了眼身穿五爪金龙的高位者,见他眼里透着关怀的笑。这几日自己的确长高了不少,可是这连母妃都察觉不了的事,没想到这整日忙着天下大计的天子竟一眼就看出来了,建宁不禁有些感动,笑着说道:“建宁只是长高了,但陛下确是瘦了不少。”
赵玩顺势捏了捏自己的脸,的确脸上的肉都少了不少,道:“今日的确有些食欲不振。”
建宁了然,自是不会将话题扯到近日江都府之事,她说了些安慰的话,又嘱咐赵玩近日多吃些开胃的膳食,如是种种。
赵玲见自己父亲和姑姑,在这个话题上相谈甚久,也有点担心自己的父皇,她捏紧自己的小手,暗下决心,道:“玲儿把自己私藏的山楂糕给父皇吃。”
赵玩笑着揉了揉赵玲的小脑袋瓜,道:“那你记得给你哥哥也吃点。”话音一落,赵玩就看见赵玲瘪起了嘴巴,可怜兮兮地看着他,不说话。
建宁见此,笑道:“陛下可别难为玲儿了,那山楂糕本来就只有四块,贵妃娘娘不准玲儿多吃,拿走了两块,算着日期,也有好几日了,建宁以为玲儿早就吃完了,想不到,居然还留着。”
赵玲红着脸,怯怯地说道:“那糕甚是好吃,玲儿舍不得,于是每次只吃一点点。”
赵玩心中感动,紧紧地抱着自己的小女儿,“哎呦,我们玲儿真是好!”
赵玲不好意思地挣脱赵玩的怀抱,快步跑到建宁身边,拉着建宁的手,红着脸跑出去了。
赵玩见此,忍不住大笑起来。随后,又整理了心情,走进了太后寝宫,在寝宫服侍的宫女奴才们均行大礼,赵玩免了礼。笑着将刚才的事给太后说了。
贤德太后听及此,也笑得面色通红,连连道好。
太后也笑着和皇帝话家常。
赵玩又说,铃儿拉着建宁出去了。
贤德太后拉着赵玩坐在床前和她说话,贵妃给太后换了热茶后,安静的立侍在一旁。
贤德太后摆手示意贵妃和宫人出去,留她和陛下独自说话,她伸出手,“陛下。”
“母后。”赵玩赶紧将她扶起倚在靠枕上。赵玩看着这么对他恩重如山的妇人,他虽早早没了母亲,但面前这人却堪比他母亲,或者比他母亲还好。所以他登基后,尊她为母后,给了这个人他能给的一切尊荣。
“陛下可知哀家母亲的家族刘家?”
“是京西南路,襄州的刘家吗?”赵玩思索了一小会儿,问道。
“对,就是襄州刘家,可现在也不算襄州刘家了。”太后叹了口气,“几十年前发展起来的王家现在早取代了刘家,成了京西南路的大家。汉水东流,形成广袤的沃野,刘家在上游,虽有良田,却不善经营。王家聚下游,水系丰富,事良田渔桑之业,且水路交通便利,竟一跃而起。刘家式微,这几年竟越来越不如。”
“这王家可是皇后本家?”
太后点头道,“皇后隔房三叔之家。”
赵玩暗自思索,猜测太后的意图。
见皇帝陷入沉思,太后又是叹息,道:“哀家那姨母,求哀家想想办法,救救刘家,可哀家能有什么办法,总不能叫他们发奋图强去分王家的利吧。”
赵玩眉头稍解,故作妥协的说:“朕会想办法扶持一下刘家的,但刘家能做到什么全凭刘家的能力。”
太后莞尔一笑,“那哀家就召哀家那姨夫进京,多做些打点。”
“母后可不能因此太过劳累伤了身。”
一阵沉默,贤德太后叹了今日的第三次气,“我想去江都看看…”
“江都?何故?”赵玩问道。
“见一故人。”
“何种故人?”赵玩心中一凛。
“在她极小时,便相识的故人。”
“母后…”赵玩目露震惊,他已经很久没有喜怒显于形了,他震惊于当年的郑贤妃居然是那个人的人。
“那人不止有恩于你,她还无意中救过一次你的母亲。”
“我的母亲不是在我一出生就死了吗?”
“你还记得那个疯疯傻傻的丽美人吗?”
“丽美人…”赵玩搜索着回忆。
“你不记得也好,反正那人对你是真正大恩之人。人可不能忘本啊。”
“母后怎知朕派人去明月山庄了。”赵玩质问道。
太后笑道:“即使当了皇帝,不还是当年那个偷偷注视着人家的小鬼吗?”
赵玩莞尔,“母后可不能这样打趣朕。”
太后突然郑重的说道:“皇后虽性行淑均,但王家家大势大,陛下可不能过度宠幸皇后了。后宫女子,哪一个不是精挑细选而来,哪一个不是代表家族势力,陛下敬重皇后,但也得抓住其他世家和朝臣。陛下的后宫,比先帝的和平多了,可再和平,不也得为家族出力吗?还有那些承恩女官,都是大家大族朝廷重官之女,该收的就收了吧,都几年了,膝下还是只有铭儿和铃儿,子嗣凋零,有损国之根本。”
“母后不喜欢铭儿和铃儿吗?”
“谁不喜欢儿孙满堂。”贤德太后瞪了一眼赵玩。
“可是儿子实在是忙不过来啊。”赵玩想着那高堆明台的案牍,还有压面而来各种事情,他真的很累啊,他现在就盼着铭儿赶紧长大,他也好撩摊子不干了。
从太后寝宫出来,赵玩思索了襄州刘家的事,太后给他送了个梯子,他怎么也得抓住往上爬啊。
快出永寿宫时,赵玩只听见一阵哒哒哒的脚步声飞快地由远及近,最后一个重物啪的撞到他的大腿上,随后又紧紧地抱住不放。他转过身,蹲下来,抱住那个小笼包,轻声说道:“怎么跑得这么快?”
“不跑快点,父皇就飞走了。”小笼包温声细语地说道。
“父皇这不是等着你的吗?”
“可是父皇都已经好几天没来看铃儿了。”
赵玩蹲下,抱着女儿,把她放在自己的腿上,小声在她耳边说道:“铃儿可不要冤枉父皇,父皇去钟粹宫见了铃儿好几次,可是铃儿要不就是在假山上玩的痛快,要不就是在前院那个歪脖子梅树上快得痛快,急得宫女内侍团团转呢。”
铃儿惊得睁大眼睛,用胖乎乎的小手捂住嘴巴,偷偷四处张望,轻声说:“父皇可不能让母妃知道啊,铃儿会被打屁股的。”
“所以每回父皇都不让内侍通知,躲在一边看到你安全下来才回去。父皇也不敢让你母妃知道,知道了她定不让你再玩闹。”
“父皇最好了。”赵玲高兴得直把自己的脸玩赵玩脸上蹭。
“铃儿若是无聊,可以去找铭儿玩呀。”
“母妃说,铭儿哥哥要学习,不让铃儿去打扰他。”
赵玩略加思索,说道:“那以后父皇不忙时,接了你和铭儿,一起在养心殿玩好不好?”
“不给母后和母妃说吗?”赵玲小心翼翼地问道。
“不说,这是我们三人的秘密。”
“太好了。”赵玲高兴得挣开赵玩的怀抱,围着赵玩蹦蹦跳跳,喜笑颜开。
“陛下这是和铃儿说了什么?怎么这么高兴。”郑贵妃款款而来,笑着问道。
“母妃,这是秘密,铃儿和父皇的秘密,是不可以给您说的。”赵玲赶紧跑过去,拉着郑贵妃的手,撒娇道。
“铃儿已经长大了,也和母妃有秘密了。”
“那是当然,铃儿已经是大孩子了。”赵玲稚声稚语的说。
“那以后,铃儿都不用女官们为你穿衣布菜整理房间打扫院落了。”郑贵妃弯腰笑着对赵玲说道。
“那铃儿只是现在是大孩子,等吃饭穿衣的时候,铃儿就是小孩子。”
郑贵妃不顾形象的捧腹哈哈大笑,边笑边对皇帝说:“陛下您看铃儿这个小机灵鬼,哈哈哈…”
赵玩也跟着郑贵妃哈哈大笑,他真的是从内心深处,有感而发,觉得自己选的这几个妃子,选得真是极具眼光,不管是皇后,还是贵妃,贤妃,珍妃丽妃,都是极其省心的,和她们相处起来也极为融洽。
郑贤妃让宫人带走铃儿,邀皇帝一同去了永寿宫后院的凉亭,屏退众人,郑贵妃轻声说道:“刚才姨母和妾提了陛下子嗣凋零之事,妾也觉得陛下该为宫中添些新人了。”
赵玩叹息,知道郑贤妃是太后的说客,“宫中人多怕你们忧心。”
“若是陛下一直这么公正明理,不偏不倚,不管是皇后,还是妾,都不会忧心的。”
“朕这后宫也是奇怪,一个两个的竟都不知争宠。”
“陛下真会说笑,要是哪天您偏宠了偏信了某人,自会有众姐妹们争风吃醋,到时斗底热火朝天,自有您收拾烂摊子费力劳神的时候。”
“说得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