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今日身子可好吃了?”贤妃担心的问道。
“除了偶尔有些疲倦,一切甚好。”
“那孩子可闹您?”
郑贵妃脸上的笑意更大了,“月份还小,哪来的闹不闹?”
“那倒也是,公主今日学业如何?”
珍妃道:“公主天姿聪颖,学业自然也不在话下。”
郑贵妃也很自豪自己有个如此聪慧的女儿,于是也不谦虚,笑着点了点头。她缓缓移了一下步子,哪料脚下一滑,身子直直往后仰去,她暗道不好,闭上眼睛,用手捂紧肚子。
她摔倒在地,但却并没有感到疼痛,只觉身下一片柔软,随后她又听到一声闷咽。
众丫鬟一片惊呼声,随后立马听见她的大女官平儿吼道:“乱叫什么?安儿去请太医,先赶紧扶贵妃娘娘起来啊!”
郑贵妃被众宫女扶着站好,她瞥见贤妃正满头大汉的跌坐在地上,她的大女官平儿正扶着贤妃,让她靠在她的身上,而珍妃,正涩涩发抖手忙脚乱地立在一旁。
不成气候,还不如她的大女官平儿。
她缓步走向贤妃,小心翼翼地蹲下来,握着她冰凉的手,轻声说道:“太医马上就来了,青青会没事的。”
她没想的,眼前这个柔弱的女子会挡在她的身下,若不是她…
郑贵妃神色一凛,握紧了贤妃的手,看来宫中不太平了。
片刻不到,太医院来人了,他们把贤妃送回长春宫,郑贵妃打发完珍妃回宫,便让平儿跟着去照看贤妃,自己带着一个惯用的太医回了钟粹宫。
安儿扶着她,她把整个身子的重量都靠在了安儿身上,她差点就失去了她的孩子,她差点就失去了心上人的骨肉,他是多么期待这个孩子啊,她差点就让他伤心了。
她将手隐藏在宽袖中,指甲深深地扣进手心,过了几年的舒坦日子,她竟忘了自己身处后宫,这个血雨腥风的地方。
她缓缓的抚摸着自己的肚子,心中苦笑,这个孩子打破了宫中的平衡,是个女儿还好,若是个男孩,恐怕朝中都会翻出一股大浪。
她到了钟粹宫,太医检查说她没事,母子平安。
可是她依旧惴惴不安,因为贤妃还没有消息。
一个时辰后,平儿回来了,她面无表情,跪在郑贵妃面前,沉声说道:“贤妃怀孕半月了。”
其余的,不用平儿说,她都猜测到了,贤妃怀孕不知,为了救她,险些滑胎。
她望着美人榻旁小桌上花瓶里盛开的牡丹花,陷入了沉思。
片刻,她沉声道:“多送些东西去长春宫。”
良久,郑如初又问道:“陛下呢?”
“在长春宫呢?”平儿低着头,想打量一下郑贵妃的面色,但她却不敢,只得目不转睛的盯着发光的地面。
长春宫。
赵玩坐在贤妃的床边,看着躺在床上这个面色苍白的女子。这女子偏爱青纱,床帘,窗帘,门帘,都是青纱,甚至连窗子都是用青纱糊的。
她也偏爱竹子,被子上,枕头上,青纱上,花瓶上,全是竹子。
这个弱柳扶风的女子救了他的孩子。
贤妃睁开眼,看见这个坐在自己床边的黄袍天子,轻唤了声:“陛下…”随后又作势起床行礼。
赵玩看穿她的意图,稳住她,“青青怀了孩子,今又伤了身,不必多礼。”
贤妃听闻,泪流满面,哭的梨花带雨,我见犹怜,“陛下…”
赵玩安慰道:“青青切莫哭了,怀孕时哭对眼睛不好,小心以后生个爱哭包。”
贤妃立即屏住呼吸,只是泪水依旧止不住的流。
“陛下…”贤妃哽咽道:“陛下,是妾不好,妾差点害了贵妃娘娘…妾不该不该戴那手串…不该…”
“青青莫哭,贵妃无事,她刚才已经派人来看你了好几次。”赵玩从床边移到床前的软座上。
“可是妾…”贤妃懊恼的捂面哭泣,“都怪妾,那珠子挂在了珍妃妹妹的扣子上,妾一不注意,就扯了一下,串珠子的丝线就断了…”
“青青怎么今日去了御花园?”
“今日天好,妾久未出宫,正巧珍妃妹妹来找妾说话,妾想着前几日听人说御花园牡丹开得好,妾就想去看看……”
赵玩见此,只得说几句安慰的话,之后又吩咐宫女随侍们好好照顾贤妃,就离开长春宫了。
之后赵玩绕道御花园,见御花园里的牡丹的确开得花团锦簇,就回了养心殿。
养心殿内,平儿和两个黑衣男子跪于明堂。
赵玩坐于高座,面无表情。
“平儿先说。”
“今日娘娘见天色很好,有正好从御书房离开,就想着带公主去御花园看看。”平儿缓缓说道。
“为何要去御花园?”
“奴婢来之前仔细想过了,估计是因为前几日,一个前院庭扫的小宫女说御花园牡丹开得很好。”
“嗯?”赵玩皱眉。
“估计是四五日前,娘娘在钟粹宫的亭子里纳凉,几个小宫女聊天就说了此事,娘娘听见也没制止。奴婢见娘娘确实起了兴趣,就去御花园找了侍花的云女官要了几枝,随后天天都回去折几枝放在娘娘的寝宫。”
赵玩用手指敲了敲桌子,“今日是怎么回事?”
“娘娘本来是带着公子去御花园转转,公主玩了一些时候后,娘娘见日头毒,便让公主的女官带公主回去了,自己则留在了在御花园,在柏树树荫下待了一个多时辰。之后娘娘有些倦了,就打算回宫,到了坤宁门,就见贤妃和珍妃都站在门口,小宫女们在低头找东西。贤妃叫娘娘勿动,小心珠子。几位娘娘们就站在坤宁门前说话,奴婢明明见得清清楚楚,娘娘前面是没有珠子的,可是娘娘一动就踩滑了。陛下是奴婢没保护好娘娘,差点就出了大事,奴婢愧对陛下和娘娘的信任,求陛下责罚…”
赵玩又看向暗卫,问道:“你们呢?”
一略显消瘦的暗卫低头说道:“属下知罪,那珠子出现在娘娘罗裙之下,属下们确实没看见。”
“护一?”
护一闪现在御书房,“属下在。”
“入睡前朕要知道结果。”
护一抱拳领命,消失了,随即两个暗卫也消失了。
赵玩退了平儿,自己在御书房中陷入了沉思。
平儿回到钟粹宫,先向郑贵妃禀告了此事,郑贵妃靠在美人榻上,看着不远处的牡丹花若有所思。
“陛下呢?”郑贵妃缓缓的问道。
“陛下在养心殿呢。”
“陛下…”有没有问什么呢?郑贵妃吞掉即将出口的话。
“陛下让娘娘好生修养。”
郑贵妃嗤笑,慢慢的说着:“陛下才没说这句呢,他现在焦头烂额,哪顾得到说这句。”
“娘娘,平儿打小跟着您,您对陛下的心意平儿明白,可是娘娘,这是后宫啊!”平儿跪在郑贵妃面前,悲怆地说道。
“陛下…”郑贵妃自言自语,小声地呢喃着。
“娘娘,这事绝对不简单啊,您即使不为您自己着想也得想想公主想想您肚子里的孩子啊!虽然陛下护着您,但是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娘娘也要自己保护自己呀!”
“陛下…”他为什么不来呢?他为什么还不来呢?郑贵妃别过脸,任由自己的泪水划过脸颊。
是夜。
“陛下,贤妃娘娘不简单,太皇太后似乎也出手了。”护一半跪在赵玩身前,将自己查到的东西细细告诉这位年轻的帝王。
郑贤妃宫中那个庭扫的宫女和丽妃娘娘宫中的一个宫女相熟,而丽妃的那个宫女实际上的皇后娘娘的人,但是那个宫女几天前去帮太皇太后搬过茶花,又和贤妃宫中的一个二等女官在事发前见过面。
这一件事,把赵玩后宫中所有的女人连着太皇太后都扯出来了。
“属下无能,查不出那位宫女与太皇太后的确切关系。”
“算了。”现在后宫两个妃子怀孕,贤妃虽心机深重,但也正好为郑贵妃去去风头。
“明日起,让郑贵妃不得出钟粹宫半步直到孩子出生,多替钟粹宫送些东西去长春宫。”赵玩缓缓地说道,“对了,让皇后管好后宫,管不好就让贤德太后代劳。”
“是。”护一低头,突然又想到今日紫云所说的事,“陛下,紫云今日告诉属下,前几日御膳房的糕点是一位承恩女官做的,臣去查了查,那女官在长春宫当值,可是却自称丽妃娘娘宫里的人…”
“退下吧。”赵玩打断护一的话。
“是。”
赵玩想着明日下朝还得应付贤妃的父亲何闻,又想着郑贵妃,就觉得心烦意乱。近日朝中许多人在弹劾曹寅,为他申辩了折子不仅经不起推敲反而还点燃了两派战火,朝堂又是吵得不可开交,赵玩近日焦虑得饭都吃不下。现在后宫也出问题了,他觉得他不能在想下去了,要不然他今日恐怕无法安心入眠。他叹了口气,也没心思再处理奏了,也没心思再去细思糕点的事了,就回了寝宫,躺在龙床上,闭目入眠,养精蓄锐。
唉~
郑贵妃…
郑如初…
他想着自己第一次见郑如初时,那是在太后的寝宫,他一见她,就觉得这个姑娘太过清澈。而后来太后提议让她进宫,他也是反对的,她不适合后宫。她那般的女子,就应该嫁一个只疼爱她的良人,而不是一个帝王。
一个肩负重任的帝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