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时,便有小厮来回禀,已经收拾妥当,随时可以启程,兄妹二人也不再多言,和东楼一起出了太守府。
周昇已等候在府外,许牧今日也未出府,知道他们要启程,特意带着其余官员前来相送,谢珲和谢宁一一致谢辞别,这才启程。
东楼留在了平州。
太守府居于城中,他们回青州要从东门出城,谢宁乘着马车,谢珲和周昇都骑着马。因是扶灵回乡,要照看棺木,所以带的人也多,谢昀是钦差,因此圣上特意允了从军中拨了一支十二人的小队进行护送,辞别过后,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向着东门而去。
谢宁坐在马车里,怀中抱着父亲的灵位,她轻轻掀开马车的窗帘一角,看着太守府的大门,这里,平州,这座城中留下了太多谜团,前世那些被忽略的东西便这样露出了端倪,这两日她总是忍不住想,或许,这便是老天要她重来一次的缘由,老天也不忍看着父亲白白冤死。
谢宁放下了帘子,忽然,她好像看到了一个人,她迅速的再次揭开窗帘,正好看到那个人的侧脸和背影。碧玉也注意到了小姐的动作,也跟着看了一眼,这一看,便有些疑惑,忍不住说:“小姐,那不是前两日宫里派来的大人吗?”
谢宁听碧玉这样一说,更加认定了自己没有看错,那就是前两日宣旨的宫中太监。这个人,她好像在哪里见过?不是在太守府,而是在其他地方见过。
碧玉接着说:“我记得这位大人应当是第二日就回京了呀,许太守那日还特意遣了人来,说宫中的大人急着回京复命,让小姐不必相送,怎么又回来了?”
谢宁记得是有这么回事的,那日晨间,许牧差人来说宫里来的人要回京了,走的急,特意嘱咐了让谢家的女儿不必相送,谢宁本就熬了一夜,精神不济,便直接去了父亲的灵堂。她以为,这个人早就回京了。
“许是跟许太守还有什么吩咐吧。”谢宁一时也想不明白。
绿枝给谢宁斟了杯热茶,说:“小姐,此去路远,您休息会儿吧。”
谢宁接过热茶饮了一口,想着,自己到底在哪里见过这个人呢?碧玉和绿枝见小姐皱眉思索,也不再打扰。
马车里静了下来,谢宁仔细想了想,忽然,脑中灵光一闪,她想起来了,她知道在哪里见过这个人了。
前世,周家获罪后,圣上下旨命她在城外的庵堂中清修,宫中派去庵中宣旨的太监就是这个人,她记得,住持当时唤他“丁公公”。后来,庵中还有人曾私下议论,说当日来宣旨的是圣上贴身伺候的公公,特意嘱咐过要善待谢家孤女,圣上仁慈,即便是周家获罪了,也还能这样照顾一个周家的表姑娘。
此时来平州宣旨并不是桩好差事,平州路远,又是雨天,行路不易,有些脸面的太监是不会接这样的差事的。虽然谢昀是圣上亲自任命的钦差,但他毕竟已经死了,无论圣上以前如何看重他,如今也都是个死人了,谢家只剩下兄妹二人,又没有得力的亲族,此番谢珲势必要丁忧,三年后谁知是个什么情状,如此一来,怎么看谢家都是前途未卜,来平州宣旨这样吃力不讨好的差事,圣上身边的红人是不会来的。如此一想,周家获罪是在几年后,也就是说,这位丁公公如今还不得宠,他应当是在几年后才成了圣上身边贴身伺候的人。
可是,那日接旨,谢宁记得很清楚,许牧对这位丁公公异常恭敬。许牧是一州太守,比起宫里的太监,也算得上是位高权重,即便是圣上身边的红人,他也用不着卑躬屈膝去讨好,何况丁公公如今并不受宠,他讨好许牧还差不多。可那日宣旨时,许牧待他很是恭敬,丁公公也是一副习以为常的样子,坦然受之,也正因为丁公公当时的姿态太过理所当然,谢宁觉得有些奇怪,所以才对他留下了些印象。
方才丁公公从侧门进了太守府,走路的姿态也不像是要刻意回避,反到很坦然,可是,他明明应该是前几日就回京复命了,今日竟还在这里,足以见他没有回京的事许牧应当是知情的,而且他知道许牧也不会拆穿他,所以才明目张胆的进了太守府。可是,他却没走正门。今日都知道他们兄妹要扶灵回乡,必然是要走正门的,所以,丁公公是在有意避开他们兄妹二人?而且既然没回去,许牧那日又为何要差人跟她说丁公公已经走了呢?即便是丁公公没有急着赶回去,谢宁和谢珲知到了也顶多是去拜见一回,其余的也不会多问,于丁公公来说也没什么影响,所以许牧为何要刻意欺骗她们呢?
谢宁一时只觉得疑惑,却也想不出是为什么。不过她也不愿多想,她现在在意的是,朱奉到底怎么样了。
晨间,哥哥说他已经差了两个人去安阳照料朱奉了,朱奉是父亲的贴身侍从,他出事了,谢珲作为谢昀的儿子,派两个人过去照料也是在理的,即便是朱奉不能挪动,他只是让人去照料,别人也没什么理由拒绝。朱奉作为父亲的贴身侍从,也应该是真的出了事,只是不知道具体是什么情况,谢珲就是想让人去探探虚实。他还暗中派了人去出事的堤坝附近找人打探消息,和东楼分开探询,总能有些收获,只是不知何时才能传回消息。
现在,她和哥哥最重要的是要把父亲带回青州,让父亲入土为安。平州这里,处处谜团,这些人说的话都不可信,她不知道到底有没有人在暗中盯着他们兄妹,但就此刻看来,至少许牧是在防备着他们的,所以谢宁也不敢轻举妄动,只希望回了青州,能让这些人放松警惕。
谢宁靠在车窗上,听着车轮压过泥土的声音、听着众人杂乱的脚步声,心里奇异的平静了下来。
这几日发生的事太多了,她陷在一堆谜团里,可心里也因此生出些坚定的信念来,她不能死,她还有很多事要做,她要查清楚是谁害了父亲,她的父亲,不能死的不明不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