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的秋天总是静悄悄的,在不知不觉之中来到,是那样高冷又低调。
每当秋天来临的时候,空中总是唏嘘着小雨,落在地上,就像是在弹奏一首古老而又神秘的曲子,紧锣密鼓却又节奏分明。
临安府有一座湖,湖水清澈见底,俯下身子便可以清楚地看到游动的鱼儿,红青白黑绿,蹿过来游过去,将那湖面撩起层层涟漪。
岸边杨柳垂落,三五米便是一株,间隙之中便是这临安盎然秋意,秋风吹过,树叶迎风飘荡,簌簌作响,些许树叶落在湖面之上,随波逐流。
一眼望去,若是眼力极佳,便能看到那镜湖对岸的路边有一所小小的亭子,大概一层楼高。待靠的近些了可以看到,里面也不大,只是摆了一张方桌,几个石凳,入口连着道路。对着湖面的位置有一个小小的台子,容得下两三人,钓鱼台上,一大一小两人坐于此处,斜垂鱼杆,水泡浮于湖面,钩饵浸入其中,三三两两的红白鲤鱼争相抢食。
两人身上虽都是穿着单薄的长衫,凉风习习,但对他们却好像无甚影响,而从那衣着的质地可以看出,这布料可不便宜,看来是哪家的公子和老爷在这里垂钓。
这亭子里避雨的效果还是不错,两人的斗笠都置在一旁,没有戴上,斗笠下面压着厚厚的蓑衣,靠在柱子的一侧,平整又冗杂。
“啵儿”一道声儿响,直杆而起,二人中那年长之人站起身来,约有八尺余高,面容俊朗,素色长衫遮身,腰间别着一根墨绿色的玉箫。
见他晃了晃双手,从湖面之上抽起鱼竿,三尺杆头,鱼线垂落,鱼线所牵扯的末端处,左右不停的摇摆着的郝然是一条红白相间的鲤鱼。
“哈哈哈,远儿,为父这鱼篓可就要装满了。”中年汉子将鱼儿从钩上解下,丢入篓中,脸上带着些许笑意,对着身旁少年说道。
少年约摸十四五岁的年纪,一身白衣,眉清目秀,看起来温温和和的,腰间的丝带之中还别着一柄折扇,折扇末端,一块玉牌悬挂着,青色的光芒闪动,平添了几分俊秀,好一个翩翩少年。
当下,他坐在那亭中的钓鱼台前,双手持着鱼竿,聚精会神的盯着湖面之上的鱼泡。
少年抬了抬手,瞥了眼左边的鱼篓,那是父亲的,七八条鱼儿挤在里面,满满当当,再多有一条就装不下了,看了一眼鱼篓旁边的男子,路远有些好奇,也不知道父亲是如何做到的,这么些鱼儿在这小小的篓中,竟是不挣扎,安安静静,反倒像是更像一个空篓立在原地。
再看了看右边自己的鱼篓,空无一物,名副其实的空篓,鱼篓旁的岸边还堆放着些许水草,几张布条,路远嘴角抽了抽,心想:今日的运道有点差,一无所获。
甩了甩有些酸软的右手,两个时辰了,还是不上钩,心中不免有些难受,正分神时,路远觉得手中的鱼竿微微一重,哟!湖面上的鱼泡沉了进去,上钩了!
赶忙双手持杆,用劲将线提了起来,路远心想:好家伙,还有点沉,哼!等我把这大鱼拉了起来,跟父亲好好炫耀炫耀!
那中年汉子发现了少年这边的动静,将目光投了过来,想看看自己儿子这两个时辰钓出的鱼是个什么样子,居然这般费劲。
鱼钩破水而出,路庆安看了过去,那空中的东西黑乎乎的,体型看着有些奇怪,隔得些许远,莫不是一条胖头鱼,待得近了些,再仔细一瞧,嘿!居然是一只大王八,好家伙,在这镜湖之中,用蚯蚓能钓出王八来,自己儿子这也是独一份儿了。
父子二人都盯着鱼钩上挂住的王八,大倒确实大,这个头,在这湖里活了不少年了吧,也不知道是他运气差,还是路远运气差。
路远面色略微有些难看,毕竟钓了这么些个时辰,鱼没钓到一条,好不容易上钩了,却是一只大王八。又仔细看了看,就说嘛,这王八的咬合力,普通的鱼线也撑不住啊,原来是钩到了他的后壳处,倒钓在空中,倒是显得有些好笑,只不过配上自己今日的收获,路远也是笑不出来。
“不错不错,至少今日倒也不算一无所获,哈哈哈!”那中年男子看着少年有些局促的表情,不由得笑出声来。
少年板着脸,一边用手将那王八解了下来,放入篓中,毕竟两个时辰的收获,就这么丢掉,还是有些可惜,带回家去,给娘亲补补身子也是极好的,至少比那鱼儿营养价值更高些,虽是这么想,但嘴里也是没停歇,嘟囔了一句:“切,几条破鱼有什么稀罕的。”
“哈哈哈哈!”听到路远的话,那中年男子笑的更大声了。
第二章、“何事能让庆安兄笑的如此开怀啊?在下倒想听上一听。”突然,一道温和厚重的男声自湖中传了过来,不大不小,却又十分清楚的落在了路庆安的耳中。
路庆安定了定神,放眼望去,那湖中离着亭子数十米处的地方,一艘小船安安静静的在湖中摇曳着,不知道是哪位船家这么大胆子,不停泊在岸边,敢在这湖中休息。
只见那船头坐着一个人,眉眼之间带着些贵气,一袭黑色的长衫,几缕青丝飘摇,手中端着酒杯,面前摆着一张小小的桌子,边上生着一个火炉,炉上还温着一壶热酒,奇怪的是只有他一人,他的对面却也摆了一个酒杯,好像是在等谁一样。
“庆安兄何必如此看着在下,在下恭候多时,这酒刚热好,不如上船一叙。”
船上男子轻轻开口,似是随意一句,岸边的路庆安耳边亦是响起这一道声音来。
“远儿,为父去那船上见一位故人。莫要乱跑,在此处等我。”
路庆安吩咐了一声路远,踩着湖面,向着湖中船只而去,数十米距离,几息便至。
“李边夜,找我何事?”到了船上,路庆安直接开口问道。
“庆安兄,何必如此着急,来都来了,先喝了这杯酒再说。”李边夜起身,弯腰伸手邀请到。
“客气了,我儿还在亭中等我,不便久留。”
“庆安兄还是一如十五年前一样。这么拒人于千里之外。”
路庆安撩了撩身后长衫,坐下身来,爽朗开口:“有事快说,你李边夜找我,不会是为了闲聊吧。”
“找庆安兄,自然是有事……”
船上,李边夜放下酒杯,慢慢的,两人又谈论了些什么,但结果似是不欢而散。
不多时,路庆安便离开了,剩下李边夜一人站在船头,看着路庆安踏水而去的背影,端起手中的酒杯,转了转,叹了口气,一饮而尽。
小亭中,路远收拾了一下渔具,整理了今日的收获,不错,七八条鱼儿,嗯,对,还有一只大王八,怎么说,这也是自己废了好几个时辰才得到的,可不能丢了。想着便是又坐在厅中的石凳上,静静地等待着路庆安。
回到亭中,路庆安看着面前的少年,摸了摸路远的头,笑了笑,道:“走了,远儿,天色不早了,回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