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夜浮秋露,霜冷冻人心。
秋天的夜晚霜露是重的很,气温也是比平时低了不少,屋檐上,三两处霜露凝结于此,院子里,用过晚膳,路庆安躺在在摇椅之上,眯着眼,穿着单薄的长衫,吹着寒风,身旁立了一张小小的圆桌,一盏青纱笼罩的烛火,映的院子里路庆安身旁小小一片地方亮堂堂的。
摇椅背对的那间屋子正是路庆安夫妇歇息的房间,门被缓缓推开,一个美貌的妇人散着头发,一根银簪插在头发之中,却是一副绝美的画面,莲步轻移,手上还拿了件厚重华贵的棉服,走近路庆安。
椅子上,路庆安听到身后的动静,开口问道:“碧茹出来做什么,这般天气,勿要着凉了。”
那人一边将棉服盖在路庆安的身上,一边开口说道:“老爷从用过晚膳之后,就坐在这里已经一个时辰了,是有什么不顺心吗?”
路庆安止住摇晃的椅子,微微摇了摇头说道:“些许小事。”
看着不太愿意说的路庆安,沈碧茹说道:“我自幼在宫中长大,若有什么事,未必不能替你分担一二。”
路庆安轻叹一声:“李边夜来找过我了。”
那女子表情诧异:“他找你做什么。”
“他让我出山助他。”
“可你十多年前已经退出江湖了。”
“所以我拒绝了。”
“那你还在烦心什么?”
“我在想鬼面人到底想干什么?”
“你都退出了,想那么多做什么呢?。”
“远儿长大了。”
声音停了下来,沈碧茹也未能再接上一句,气氛有些凝固,她明白了路庆安的意思,远今年十五了,也是该出去见见世面,可是她不想,她不想让自己的儿子处于未知的危险,只想让他平平安安,其实路庆安也想,但路庆安也知道,路远早就想出去了,从他十三岁入先天境那一年,他就想走了,只不过是怕他们二人伤心罢了。
停了好一会儿,路庆安又说道:“回房间吧,碧茹,夜里风大,别着凉了,我再坐会儿。”
沈碧茹应了声好,转过身,向着房门走去,到门口,扶着木门只是自顾自地轻轻说了一句:“去便去吧,反正也是十五岁的人了,总归是要出去见见世面的,我也不能将他拴在这路府一辈子,那样他也不会开心的。”
声音不大,但她知道,至少在这路府之内,还没有什么能瞒得过路庆安的耳朵的。
摇椅上,听到沈碧茹关门的响动,确定她已经进去了,路庆安又叹了一声,唤道:“出来吧,远儿,我知道你来了。”
右侧假山之后,路远脸上带着笑容,三两步走了出来,施了一礼:“父亲功力深厚,孩儿佩服。”
“臭小子,少拍马屁,你出去之事你娘亲同意了。”摇晃着躺椅,路庆安轻轻的吐出几个字。
停顿了三秒左右,路远反应过来,自己终于可以出去闯荡江湖了,终于可以去这华阳镇以外的地方见见风景了,见识见识这天下的武林豪杰,英雄人物。
路远嬉皮笑脸的说道:“谢谢爹。”
手指再躺椅的扶手上有节奏的敲打着,缓缓说道:“行了,回去收拾收拾吧,对了,我书桌上那把扇子带走吧。”
路远告退:“是,那孩儿先退下了。”
书房里,路远走了进去,父亲的书房,可是从来不让他进去的,刚一进门,路远看到那木桌之上铺着一张宣纸,满满当当一张桌子,甚至还有些半吊在空中。没想到自家父亲还有练字的习惯,凑得近些,路远借着烛火,看清了宣纸上的字,笔走龙蛇,风落清安,上面只写了一个字:剑。铁画银钩,落笔痕生,一撇一捺都好似在演练剑法,左劈右砍,横斩斜点,竖挡,回落柳生,一个字却好似看到了一本基础剑诀。
回过神来,路远觉得自己的剑法甚至有些微妙的提升,那宣纸旁边挂着一排毛笔,犹如一柄柄利剑挂在架子上,四方砚台放在桌子的左上角,右上角一个半月形的架子上,一柄折扇轻轻的靠着,这便是路庆安所说的那柄让路远带走的扇子了。
从桌面上拿起折扇,摸了摸,路远感觉到,这扇柄好像并非木质的材料,奇怪,撑开折扇,摸了摸,扇骨坚硬无比,但又好像不是普通的铁质,入手冰凉,虽是坚硬但却十分轻盈,端的是奇怪,右手轻扬,路远借着烛光,依稀能看到这扇面之上写着两个气势磅礴的大字:山河。
字迹上看起来貌似是路庆安的手笔,但又和那桌面宣纸之上的“剑”字有所不同,霸气十足的两个字尽显山河之意,看不出一丝剑道的痕迹,而是一种霸道的真意。
换过面来,另一面上,画着一副高山流水的水墨画,画中绵绵青山足足有十七座,画在这小小的扇面之上,一条江河从高山之中流出,蜿蜒而下,路远盯着扇面的画出神,折扇一张一合,路远觉得似乎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他看了看,想不明白,折扇一合,他好像看到了一柄剑,一柄斩破山河的剑,但面前不过是一柄折扇罢了。
这画,路远有些疑惑,因为他从未见过路庆安的丹青,这画大抵不是他画的,只是不知道是何人所画,山水之中的真意也并非路庆安的剑道真意,或许是其他哪位前辈代笔的。
取了折扇,出了书房,走到院中,路庆安还在原地,闭目养神,听着路远出来的动静,轻轻地问道:“怎么,取出来了?”
路远回答:“是的,父亲,只是这山河是何人所画,孩儿有些好奇。”
路庆安没有睁眼,口中说道:“这扇子的扇骨乃是天外青陨石所铸,扇布乃是千年天蚕吐得丝制成的,虽是入手奇轻,但却是坚硬无比。只不过先前是一柄白扇,并无墨迹,而这画是一位故友所画,不过我二人也有二十余年未曾见过了,不知道他如今过得怎样?”
路远蹙了一下眉头,问道:“父亲没去找过他吗?”
路庆安笑了笑,没有继续说下去了,路远看着摇椅上闭着双目的路庆安,也没有多问,静静地站在路庆安的旁边。
路远顿了顿,再问了一句:“父亲,秋日夜里露浓,不回屋么?”
“回去,这便回去。”
从椅上站起身来,拍了拍上衣,将袄子取下来放在手上,迈着步子,慢慢的走向那烛火闪烁的屋子,路远看着路庆安离去,将折扇收了起来,负手掉头向着后院内处的厢房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