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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一大早,段氏把丈夫叫醒来的时候,刘保中深深地打了个哈欠,看了看窗户说:“还早呢,再睡会儿吧,昨晚上我多半夜没睡着,刚睡了一会儿。”说着又躺下了。

“他大,我也跟你一样没睡着。今天是二月二,我们的店要开张,好多事情也不知道准备好了没有,所以,思想了半晚夕。天已经亮了,不早了,还是起来吧。你还要去把杨师傅叫来,昨晚上,席面上该炸的该煎的我都按他说的拾掇好了,但不知道中不中,我没做过,心里也没底。还有,那个招子的事,虽然这两天我跟梅儿叨空儿赶着绣好了,但还得把名字写上去。他四爸昨晚上来了也没说出个眉眼就被人叫走了。临走虽说叫我们不要管,但也得去看看,不要叫他给忘了。还有,还有……你看,你的胡子也长了,洗脸的时候刮一刮吧,清爽些。”段氏说着,点亮了气死猫儿的灯盏,依旧依偎在丈夫的身旁,用胳膊肘支起自己的身体,抚摸着丈夫的脸说。保中很享受妻子的抚摸,禁不住伸手抓住了段氏的手。“穿吧。”段氏说着,挣脱了保中的手,轻轻地穿衣下床。这时候,保中也说了声“穿”字,一骨碌翻起身来,段氏连忙帮他把昨夜取出来的新衣服换上了。

保中起来洗脸刮胡子的工夫,天已经大亮了,他赶紧进屋去把刘梅刘松摇醒,然后旋风一样地出门去了。

保中前脚出门,帮厨的杨师傅后脚就进来了。看了段氏准备的东西,知道保中把威远堡街上能弄到的料子都弄了来做上了,不禁对段氏称赞有加,连忙换上围裙帮段氏捏包子糖角。

这里保中到杨师傅家跑了空,风急火燎地赶回来一看杨师傅已经来了,还有刘梅刘松都起来了,在厨房里又是烧火,又是捏包子的,便松了一口气。又看看外面,日已三竿,还不见连城的影子,不免又心慌起来。他是个急性子的人,跑到厨房,看见段氏沉静如水、不紧不慢的样子,知道自己搭不上手,踢不上蹚,只好又蹿出店去,左瞧瞧,右望望,店里店外又看了一遍,说真的,还真挑不出半点毛病。保中从心眼儿里暗暗感激媳妇段氏,佩服她不愧为段半街的后人,虽然跟着自己在石窝的山沟沟里窝了十几年,可为人处世,还是比自己有分寸、有主见,眉是眉、眼是眼,从来也不含糊。如果没有她,自己不说对付不了,连想都想不到开这个店哩。

这样联想到自己,虽然早些年也在外面闯荡,也见过不少世面,可充其量也不过吃了几顿饱饭而已。

保中正在出神,早有刘松跑出来在他背后“大”叫了一声,倒把他吓了一跳。刘松说:“大,娘叫你去看看四爸,不知道他邀写字的先生邀上了没有?”保中答应了一声,然后爱抚地摸了摸刘松的头,掉头就进了巷子。不一会儿工夫,保中又转了回来,后面跟着一个年轻的女人,正是连城的媳妇田静。两个人一人手拿了一个红红的圆灯笼,一到店门口就张罗着挂了起来。一时刘梅刘松也跑了出来,“四婶儿,四婶儿”地叫了两声,叫得田静心里甜滋滋的。姐弟两人一个抬板凳,一个馓糨子,忙得不亦乐乎。保中早折了两个树枝,把灯笼挑上,刚刚挂好,刘梅也擦好了糨子帮田静在门两边贴上了对子。

保中跳下板凳,看着眼前的新气象,心里自是喜之不尽。保中勉强认得几个字,知道那灯笼是连城媳妇田静连夜扎出来的,还有那对子也是她撰写的,就禁不住念了出来。但他只念了“四五”两字,就念不下去了,便转身不好意思地笑看着田静,一边搔首一边说:“还是新妹念一遍吧,我、我认字不多,念不全。”

“大大,我来给你念吧。”保中话音刚落,小巷里早转出一个背着孩子的女孩,站在他的面前说。保中看是田静的养女秀背着郭燕回来,就伸出双手把郭燕抱了下来。

这时,刘梅上前拉了秀的手叫了一声“秀姐”。秀便对刘梅点了点头,然后看了一下田静,上前不慌不忙轻轻地念了出来:四五盅热酒,暖暖身子;两三碟小菜,填填肚皮。

——请进来坐保中听得那对子平白如话,着实道出了他的心声,就连说了几个好字:“就该是这样的,就该是这样的。”

“大大,你不知道,这灯笼和对子都是田姨连夜赶出来的。对子写了好几副,这一副是最后才定的。”秀说。

“秀,”田静叫了一声秀,意思叫她别再说了,恐怕保中说出什么感谢之类的话,自己便进门去了。这里保中听了秀的话,看田静进了店门,便又轻轻地念了一遍对子,再看刘梅刘松郭燕他们,今天都穿上了新衣服。尤其是刘梅,用红绒线扎了两条羊角小辫子,手里执一条长长的竹竿子,挑着一挂鲜红的鞭炮,更显得活泼可爱。保中再看刘松,一手拿着一段绳子似的火引子,一手攥着几根点燃的香,蹿来蹿去的,早就等得不耐烦了。

一时,忽听得锣鼓叮叮咚咚地传来,城门里彩旗飘扬,人影如潮。保中望望太阳,天已巳时。再看时,好几个踩高跷的人正靠在城墙上歇脚,知道上下街的社火也装扮起来了。保中连忙进了店,叫杨师傅炒几个菜,自己慌慌忙忙搬了一张桌子到当街上,抱来些柴草放在它的前面,上面撒上柏枝茅香和炒面,又在桌子上摆了香烛和两坛子烧酒。保中见时机已到,便点燃了柴草。这时,西门口被众人刚刚搀扶上马的灯倌见这里摆了香案,知是接驾,就径直打马率众奔了过来。那灯倌一到保中跟前,滚鞍下马,在香案前扑地跪倒。刘梅刘松见了,早就用火引子燃了鞭炮,噼噼啪啪如爆豆一般响了起来。众人见状,连忙息了锣鼓,按部就班,哗啦啦跪了一地。再看那灯倌头戴一顶“槽头兴旺”的乌纱,穿着一袭七品官袍,一张面孔用锅墨涂得黑里透亮。他摇头晃脑地说一句,手中的扫帚就朝天挥一下,乌纱上的两个孔方翅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地乱颤一阵,旁边跪着的人便“噢——噢——噢——”地呼应着助威。

保中凑上前去跪在灯倌的面前,想好好叫他吩咐一番,却到末了也没听清那灯倌模模糊糊地说了些什么,只闻了些他嘴里发臭的酒气和用扫帚扫在自己脸上的冷气。

倒是几天后,儿子刘松学了灯倌的样儿,拿着一个破扫帚学着样儿说了些祝词,看得保中笑出了眼泪,却是:……本府领了玉皇的敕字,王母的金牌,三教的牌文,一扫天门开……二扫……届时,保中的店门前早围了一圈儿看热闹的人,里三层外三层,围得水泄不通。不一会儿工夫,众人又敲起锣鼓,踩着鼓点跳将起来。什么傻公子,俊姑娘,胖罗汉,丑八怪,还有卖膏药的,打妄编的,踩高跷矮脚的,跑旱船狮子的,应有尽有。最让人忍俊不禁的是一个胖大男人扮了个大脚的丑婆娘,怀揣一个又黑又脏得木雕娃娃,叫作什么宝儿,拉了两三个年轻媳妇和她们的婆婆,细着声音嗲声嗲气地喊姨叫婶,说一些连生贵子,金福多寿的话,也说一些烂了舌头也嚼不出来的下流话,哄她们荷包里的那几个可怜的铜子儿。

这里正跳得热闹,忽听得又是一阵鞭炮震天价响。众人仰头踮脚看时,只见赵庆的棺材铺门前也来了一彪子人马。舞龙灯的,耍狮子的,鬼摔跤的,又是一番气象。

这边看热闹的见了,呼啦啦全倒了过去,冲得那边八阵图成了牤牛阵。虽然西门外的地儿也算宽展,但两边的社火摆开了架势,那边的社火就跳到了这边的场子上了,这边的秧歌也扭到那边的场子上去。那灯倌老爷歪了头,眯了眼正不知出了什么事,就听得一阵喊打声。原来这边耍社火的几个小伙子正跳得兴头,也不管是谁家的阵容,竟钻进那边的姑娘阵里扭起了屁股。这下,双方就打了起来。谁料那边舞龙灯的解了链子,各拿了半截龙身,却是一个个糊了解三纸的小板凳,舞起来风车似的。一顿好打,早把这边的几个打得头破血流。幸亏这时来了几个县里的警察。那边舞龙灯的早拿了板凳四散而去,只丢下这边受了伤跑不及的和两下里接社火的刘保中、赵庆一干人被带了去。

刘保中垂头丧气地回到店里的时候,郭连城和别的客人也来了。几个人正议论刚才的事呢,见了保中,一齐拥上来问长问短。得知警察只教两下里接社火的人各自掏些药钱出来,为打伤的人疗伤,并没有为难保中等,才松了一口气。连城安慰保中几句,叫他打起精神,因为酒店就要开张,还有重要的客人要来哩。

“恭喜、恭喜。”几个人正说着话,门帘掀处,只见一个留着山羊胡须五十多岁的清瘦的先生,罩一件半新不旧的夹袍,作着揖进来了。

“哟,吴先生来了!”连城等急忙从座位上站起相迎,一边作揖说:“同喜、同喜。”

“怎么?郭世兄,我没打扰你们吧?”吴先生见几个人神色有点异常,就有些疑惑地问。

“哪里的话,吴先生可是‘曹操’呢,我们正说着你的话哩。”郭连城说着,又拉过保中介绍说,“这就是我二哥孝城,一直隐姓埋名住在石窝,这几年家父才叫他到威远堡来帮我的。我们谁也没想到二哥对酒非常敏感,是个天生的品酒师,威远堡没有第二个人可以替他的。我听先生常常提起我二哥的名字,可不一定见过他的面哩。”

“失敬、失敬,幸会、幸会。我们的郭孝城还有这等本事啊,这也是天佑德的造化。二世兄,有人说你早就死了,可我不信,郭老爷子是不会叫你轻易死掉的。但说啥也想不到你原来在石窝里隐居,在我们的眼皮子底下也已多年了。”

“咳咳,吴先生说哪里话。那一回不死,也是当日夜里的那一场大雨救了我。就是那一场大雨,下得天昏地暗,家里的人才有机会把我救出来,送到了石窝。不然的话,我死了也有二十年了吧。”保中望着吴先生等有些感慨地说。

“当年你被皮钉钉在大场上暴晒了整整多半天,想来也有三个多时辰。那是个盛夏酷暑的日子,看的人没有一个不为你落泪惋惜的,没有一个不佩服你骨头硬有脏腑的,但谁也想不到二十年后你竟然还活着。”有人惊奇地说。

“也亏了当年钉我的那个人,他在钉我的时候存了善念,拿捏着我的手脚,没有把钉子钉在我的骨头上,要不,我就是不死,也得成了半个人儿了。”

“你能想到这一层而不忌恨当年钉你的人,能有今天的福报也是情理中的事啊,可喜可贺!”

“是啊是啊,世兄真是个福大量宽的人。”

“世兄还记得当年黄会的那些词儿吗?”

“记得,怎么能不记得呢。这些就像我手上脚上的伤疤一样,这辈子想忘也忘不掉了。”保中听得吴先生问那些歌谣,便有些激动地念了出来,“中华地,千万里,圣王天下。尧舜禹,大汉朝,治平邦家。要恢复,我中华,圣王天下。又自由,又平等,四海一家……”吴先生跟着保中念到这儿,突然哈哈一笑,连着念了两遍“又自由,又平等,四海一家”,然后才问道:“我记得,那日里有一个女孩儿曾喂你水喝,后来打听得她嫁在石窝,不会是嫁给你吧?”

“是嫁给我了,五六年后我们成的亲。这不,她来了。快,梅儿他娘,快来见过吴先生。”保中说着,看见段氏端盘子过来,连忙接过盘子介绍说。段氏见如此,只得道了万福,问声:“吴先生好!大家好!”

“好,好,我知道夫人的名字,你是段家的后人。难为你当年施水给我们的英雄,成就了一桩英雄美人的姻缘,说来也是一段佳话呀。”

“吴先生笑话了。”段氏听了吴先生的话,脸有些红,连忙从丈夫手里接过盘子,逃也似的走了。

“按说,我嫂子也是大户人家的小姐。只是这几年跟我二哥受了不少苦。我原想着这个店里只是卖酒,只是给天佑德做一个窗户。但我嫂子不,是我嫂子想着跟先前一样开个饭馆的,她不想吃天佑德的闲饭。所以,店里的一切也都是按她的想法布置的。吴先生看着还成不?还有这是内子田静。快过来见过吴先生,他老人家可是大学问的人,是河湟两岸数得着的书法大师有学问的人哩。”

“见过吴先生。”田静先前见段氏还行旧礼,这会儿听了连城叫她,虽然有些为难,但也只得上前,白了连城一眼,心说就你多事,什么内子外子的,踌躇片刻,只好上前,学着段氏的样子款款行了一礼,问了声“大家好”,又觉得别扭得很,也不知道自己学得像不像,恐怕吴先生笑话自己不识礼数,便又笑着说:“早就听连城说起过先生,也读过先生的字,清奇如先生本人。今日有幸拜会先生,望先生不吝赐教。”吴先生先见田静忸忸怩怩,原来不甚在意,又见她伶牙俐齿,言语不俗,又一口一个先生,对自己多加奉承,心中便喝了蜜似的受用了许多,说:“哪里话。田女士新潮聪慧,机敏美丽,真是连城世兄的福气哩。我才在门口看了那副对子,现在想起来,一定是出自田女士之手。遣词造句,平白如话,却又不俗,真是难得。”

“俗得很,吴先生。一时想到了就厚着脸皮写出来,叫吴先生见笑了。”田静被吴先生夸得神采飞扬,但只是笑笑,依然很谦逊地说。

“大俗即大雅。可不一般哩。”

“你们光顾了说话。吴先生,快请里面坐了喝茶。”保中听他们一来一往说得兴致,待有了说话的机会,连忙说。

“不忙,再等等,还有人哩。”吴先生摆手止了保中,自己又背了手,细看这店里的陈设。只见迎着店门的堂间摆着一对大红漆柜,上面放了一架西洋钟,钟两边各摆了一只富贵瓶。漆柜的前面是一个方方正正的五福捧寿的米柜和两边的太师椅。不用说这些东西都是连城叫人送过来的,都是旧物。这种陈设,虽有些奢侈,但也接近平常百姓家的摆设,所以使人一掀开酒店的门,就如进家门一般,便有一丝的暖意涌上心头。

再看店的左边,靠近厨房的那间放了两张桌子,都是刚漆过本色的,亮丽鉴人。右边月亮门的上方一个小巧的匾额上写了两个娟秀的隶体字“蟾宫”,半截子帘子绣的却是吴刚伐桂的故事。

吴先生正想过去看呢,早听得店门口一阵脆响,接着拥进两个人来,抬着一个长匾,披红搭彩,连上面的字也遮住了。

刘保中和郭连城等连忙接了匾额,不免又作揖打躬,客套一番,然后请进蟾宫。只见这蟾宫里也摆了一张八仙桌,配着一个个的方凳,一并漆成黑色。朴实而不失雅致。再看墙上还挂了两幅田静的山水写意画。吴先生等看了,又赞叹了几句,之后才围着桌子坐了。吴先生招呼田静也坐,田静只好谢了,挨着连城侧身坐下。这时刘梅已端了一张松鹤延年的木盘子,内放了一条白羊肚儿的手巾来净桌子,又端来八只龙碗枣儿茶及一把红漆木筷子。田静赶忙起身接了,一一摆好,恰多出两副碗筷,田静便和连城端了,用筷子夹了红枣来布敬。席间有受的,也有不受的。一时几个人品着枣茶,说一些威远街上流传的新鲜时闻。

“哎哟,吴先生,郭世兄,还有陈老板……”座中几个人正谈得兴头,掀帘子进来一个并不难看的脑袋。众人看时,却是对面棺材铺的掌柜赵庆。田静见了,起身站在一边。这时,赵庆已然走了进来,一面打躬,一面笑嘻嘻地怨道:“各位都早啊。怎么不把赵某打啰一声儿,就自个儿钻了进来。哎哟,还有郭夫人哩,怪不得这屋子异香扑鼻哩。少问了,嫑见怪,嫑见怪。哎,大家照坐,照坐,客气啥嘛。”

“好、好,赵老板,请坐请坐。”连城见是赵庆,连忙起身让道。

吴先生虽然对赵庆抱有成见,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但碍着大家的面子,只得抬了抬屁股,算是问候。

这当儿保中为了暖酒方便,也是为了抵御料峭春寒,端了火盆子进来,见了赵庆,心里便怔了一怔,他怎么也来凑这个热闹,刚才还像个仇人似的。其实,保中不知,当初闹黄会的时候,就是赵庆告的密,官府才抓的他。如果保中知道了这事,不和赵庆白刀子进红刀子出才是怪事哩。

保中见赵庆满面春风地向自己道喜,连忙欠身问了好,这才把火盆子支好。“赵老板是刘掌柜的高邻。为啥来得反而迟了,照理应该受罚的。”有人提议说。

“哎呀,冤枉啊冤枉。”赵庆有些夸张地喊道。“冤枉啥?”这人不解地问。

“不瞒各位,我今儿早晨跟刘兄因为社火的事闹了点不愉快,才知道刘兄的店今儿开张,知道得迟,自然来得也就迟了。”赵庆抱拳说。

“到底怎么个不愉快,赵老板你不要光打闷葫芦了。”

“哎,说啥哩。我是特地来赔罪的哩。我夜来请了一家社火班子,只因今天是二月二,龙抬头的日子嘛,想闹腾闹腾,踏踏煞气,图个吉利。没承想刘兄也请了社火。两下里凑巧唱成了对台戏,谁知就乱了套子,伤了几个人。哎,真是想不到啊。请二哥看在在座各位的面子上,不要放在心上。不是我赵庆故意跟你过不去,你说是不是?”

“赵老板说啥呢,已经过去的事了。你看我开这个店,还是你给的方便哩。这回又是恭喜又是赔罪的,叫人怎么承受得起啊。”保中见赵庆一脸诚意,方才的疑虑早已成三四月的冰雪,消融殆尽。

“这么说,赵老板还真有些冤哩。好了、好了,既然这样,大家都是隔壁,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也犯不上赔罪不赔罪的,坐坐坐。”众人说。赵庆谢了,侧身在一张空方凳上坐了。

这时,段氏用托盘端来一只龙碗,放下盘子,双手将茶碗递给赵庆。赵连忙站起来接。不想段氏见了赵庆面目,二十年前被受伤的少年撕开的那张面孔立刻活生生呈现在她的面前。段氏大惊失色,不禁“啊”地喊出声来。那只茶碗也已“叭”的一声掉在地上摔得粉碎。段氏这才觉得自己失态,连忙用手捂了额头。田静以为段氏这几天劳神劳力,不舒服呢,忙上前将段氏搀扶住。

“二嫂,你怎么了?”

“没啥,她婶儿。我有些头晕。对不起,赵老板。”段氏欠身说。

“啊,没啥,没啥。老嫂子身子弱,应该多缓缓才是哩。”赵庆有些愣怔,也有些尴尬,忙关切地说。

“是啊,是啊,大嫂子,你就缓会儿吧,不要太劳神了。”众人附会说。

“二嫂,大伙儿说得对,这儿的事你就别管了,我扶你去休息一会儿。”田静说。

“不用,多谢她婶儿。”段氏摆了摆手,说,“你还是陪一会儿客人,我没啥的。”段氏说完,也不用田静搀扶着,蹲身捡了地下的碎瓷片,起身的当儿又溜了一眼赵庆,虽隔了二十年之久,却是越看越像,便转身取了盘子,回到了厨房。用手压了自己的胸脯好一会儿,才叫刘梅另端了茶来。至此犹自惊魂未定,便独自回后院屋子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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