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柔心中虽是惊愕，也不知道是何人这样大胆，可想到穆辞稳重自有成算的模样，想想也不会是她被赶出去。
抬眼瞧着穆怜些微流露出来的幸灾乐祸的神色，面色微沉，想着她们记下的那些规矩，便道：“四娘还是慎言，这些话你也是道听途说，没有兰学这边亲自认定，我们还是谨言慎行的好。”
穆怜一时语噎，却也不计较，心中已然是痛快至极。
穆柔又看了几个女孩儿，轻声道：“不管听到了什么，都管好自己的嘴，这里是兰学，不是别的什么地方，若是丢了家族的脸面，你们该知道轻重的。”
这时一名女先生走了出来，她身后跟着两名侍女，手里端着的托盘分别放着名册。
女先生拿起名册之时，所有人顿时都安静了下来，心中猛地一沉，紧张得死死盯着那张名册。
“接下来我来读没能进第二场比试的名单，我所念到的名字，请自行跟着侍女离开，不许多做逗留。”
众人心下又是一惊，连呼吸都轻了几分，名字一个接着一个的念了出来。
穆柔发现名字的顺序并不是按照讲堂顺序来登记的，每一刻的等待过程中，都是极为的煎熬和漫长，像是在凌迟，可又像是突然一击，让你毫无还手之力。
突然女先生念到“穆葭”名讳之时，穆葭原本就有些难看的脸色一下变得苍白，如同一张白纸，她脑袋嗡嗡地，连笑都笑不出来了，埋着头就转身离开了。
穆柔张了张嘴，却是什么话也没有说得出来。
很快，几个女孩儿从穆怜到穆桑，到穆云都没能进入第二场比试。
穆怜临走时，还皱了皱眉，没能亲耳听到穆辞的名字，她心里总是有些不放心的，可转念一想，穆辞又怎么可能不会被中招。
一出兰学府门，门外便是围集了各府的马车，女孩一见到自己的亲长顿时就忍不住哭了起来。
一时哭声不绝。
高氏也带着穆峥来了，她见着出来的人并未有穆柔之时，面上按压着一丝欣喜之色，可又没有显露出来。
见着穆葭脸色苍白至极，像是丢了魂一样，神情有些魔怔了一般也不与人说话。
高氏皱了皱眉问：“六娘这是怎么了？”
穆桑瞥了一眼穆葭，轻声回道：“六娘这是伤心自己没能上了兰学，她这些日子费不少精神准备，没能进第二场比试，心里有些落差，怕是没能缓过神来。”
高氏闻言点头，若是穆葭在云川江出了什么问题，便是与她们没什么关系，说出去她们也是要被问责几句的，她揽着自己的小儿子，正欲说话宽慰几句话时。
穆峥很是不解的道：“不就是没考上？有什么好难过的，母亲说我日后也是要去考学堂的，自己有多少功夫自己该是最清楚的，那该考上的没能考上难过是该的，那不该考上的又难过什么？六姐姐用了功，可我也听说了这个兰学很难，这次不能进，那也还可以等下次啊，难过了也不能改变结果，还不如想办法让自己开心一些。”
他靠在高氏怀里，对于穆葭的怆然失神很是不懂。
穆怜这时接话道：“二少爷还好，有些事情却是不能想得太过简单了。”
穆峥哼声道：“那是你们想得太复杂了。”
穆怜语噎，旋即笑笑，在高氏面前她却是不能露出对穆峥的不满和厌恶。
高氏盯着穆葭看了一眼，又淡淡瞥了一眼也在暗自难过的穆云，道：“兰学考试本就不易，当初你们祖母也说了，能进自然是好，可若是不能进，那便当做一次见识……兰学考完了，你们也可放松一些，带着你们在云川江四处游玩也是好的。六娘你觉得呢？”
穆葭整个人陷入自己的恐惧和不可置信当中，她两手紧紧掐住自己的掌心，满心想的都是，怎么会？转眼又是三太太的万般叮嘱。
“你大兄这般争气，也替你挣下了脸面……阿娘如今只求你能考上兰学，也能帮衬你大兄一分，只是这一分，阿娘也不敢向你多求……”
也不知从何时开始备受三太太宠爱的穆葭，渐渐得觉得自己感受不到小时的爱了，有的只是无尽的压力和疲惫。
即便三太太说的是让穆葭做到十分之一去帮助穆崇，可从心底又有另一个声音在告诉穆葭，她母亲是要她做到和大兄一样优秀。
她终究还是没有做到……
“六娘？六娘……”
高氏唤了一声后，没有得到穆葭的回应。
穆桑又接着唤了几声，眼见着穆葭脸色难看得有些发青，还没回过神的样子，不由声音又急促了一些。
她抬手轻轻碰了碰穆葭。
只见穆葭猛地抬头后，眼睛瞪大，看了周围的人一眼后，就直直地晕了过去。
穆桑被吓到：“……六，六娘？六娘！”
高氏急忙道：“快送六小姐回去！吴妈妈快叫人去请大夫到府上去！”
一番安排后，高氏带着几个女孩儿一同回府，吴妈妈则坐了一辆马车去请大夫。
而穆辞与穆柔的丫鬟在留在马车上，还在等着两人出来。
等回到府上，穆怜瞧着穆葭被抬了进去，随后又是吴妈妈拉着大夫匆匆赶来。
她掀起眼眸，笑了笑对身旁的穆云道：“六娘当真是年纪小，这得失心太重了，她这还是得要学习学习三姐姐。当初三姐姐可是将兰学是为囊中之物，一心以为自己必定能成为兰学弟子中的一名，可不想天不遂人愿，却还是落榜了。三姐姐不也是好好的……到底还是六娘年纪小了，等六娘醒了，三姐姐可得好好宽慰她才是。”
本就在一心逃避不愿去云清阁见云姨娘的穆云，面色一瞬狰狞，她回过头，目光凌凌地盯着穆怜：“别以为我落榜了，你就能笑话我。便是我不进兰学，我还有生母依靠，而你却是什么都没有。至始至终的可怜人只有你一个，正是应了你的名字。”
穆怜没能嘲讽到穆云，反而有被她激怒之色，她一瞬咬紧牙关，眼眸森森，怒极反笑道：“便是如此又如何？若是二少爷还没出世，那云姨娘肚子里便就是个金疙瘩，可有了二少爷后，便是云姨娘能生出一位三少爷那也只是庶出，你觉得他能争得过嫡长子？三姐姐还是不要做美梦了，便是你一心以为你自己能入兰学的事，那也是个美梦，可惜美梦终究是会有破灭的那一天。”
两人剑拔弩张不下，便是一阵诡异的沉默。
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快到晚食的时候，也不见穆柔与穆辞两人回来。
而穆葭这边用了安神药，好不容易才睡下。
高氏坐在荣禧阁等着，也有些微不耐烦了。
吴妈妈道：“太太放心，老奴已经着人去问是怎么回事儿了，约莫再过半柱香的时间人就要回来了。”
高氏点点头。
而盈院这边穆怜也是迫切地关注着荣禧阁这边的消息，她见着银环走了进来，急忙上前扣住银环，着急问：“她们回来了是不是？穆辞是不是没考上？”
目光之中，阴森地期盼教银环愣了一下。
半晌，银环才断断续续道：“大小姐与五小姐还没有回来，不过吴妈妈已经叫人去问是怎么回事儿了。小姐放心就好，那药便是六小姐没有动手，可五小姐她们也是中了招的，兴许是大小姐进了兰学第二场比试，五小姐是在等着大小姐一同回来，小姐放心就好了。”
正说着，院子外面突然有人叫嚷着传信道：“大小姐与五小姐都入了兰学，太太说了赏府内上下的家奴一月的月钱。”
这一消息便跟插了翅膀一样传遍整个穆府。
穆怜目眦尽裂，眼白之处全是红血丝，她神情狰狞得扭曲，推开银环，指着她沉声道：“你不是说她不会进的吗？”
银环趴在地上，满是无措，她也是震惊，怎么可能，她颤声道：“婢子，婢子不知道……”
穆怜暴怒至极，转身拿了一个杯盏就往银环身上砸去，银环额头顿时破了一个口子。
“滚……”
“滚啊！”
穆怜跌回在座位上，目光阴鸷地想要吃人：“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我不信……我不信，我要亲眼去看……”
等穆怜跌跌撞撞走到荣禧阁门外，又好不容易按耐住自己的情绪走了进去。
只见屋子内，一片喜色。
吴妈妈还在道：“老奴可是听说过，这女子能考上兰学，那便是跟考上了状元一样，太太有福气，咱们府上出了两位女状元。”
穆辞坐在穆柔边上，安静地笑着，见着穆怜进来，她不着痕迹地抬起自己受伤的手让穆怜看见，道：“四姐姐也来了。”
穆怜扯着嘴角，应是笑不出来，只露出一个有些难看的笑容道：“我是来给大姐姐与五娘道喜的……大姐姐却让四娘不觉得意外，倒是五娘真教我开了眼。”
穆辞冲着她弯着眉眼笑了笑后，又低头看着自己包裹的受伤的手，一字一句道：“那还是得托了四姐姐的福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