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知阳一行人按照路线从拿勒一直到黄源,也没发现一点关于傅千禾的消息,他问了言无措,言无措也没见过她。三人辗转来到了兰陵,岳知阳觉得自己好像被那个坐在茶馆里的人骗了,他怎么就那么容易相信了呢?
岳知阳收到言无措传来的信时正好在半夜,岳知阳心里很激动,撇下了正在客栈休息的思思和荣柯,冲去客栈后院的马厩,他现在要立刻见到傅千禾。
男子骑马往黄源的方向跑,寂静的街道上只留下匆忙的马蹄声。
傅千禾在赶往兰陵的路上遇到了一个站在马路中间仿佛等了她很久的蒙面男人,傅千禾勒马停下,与蒙面男人相隔大约十丈远。
蒙面男人站在马路中间,右手缓缓地抽出剑指向傅千禾,用着略带异域腔调的口气:“等您很久了,傅将军。”
“……”傅千禾提高警惕。等她很久了?她从未发现除了北域的官兵这一路还有其他人跟在她后面。
“确切的说,我一直跟在您身后三年了呢。”
“哼!”看着对面蒙面男人戏谑的眼睛,傅千禾拔出剑,“武功这么高,还蒙着面是多没信心啊?”
傅千禾记起了这双狭长的眼睛,是曾入侵过她院子的那个黑衣人,是多年前外出灵访暗杀她时唯一蒙面的男人,她一直以为是柳云烟的手下,当柳云烟否认后她也没有完全相信,她派人找过王子轩和其妻儿,发现并不是那晚入侵的黑衣人,即使这样也一直对柳云烟保持高度警惕,找黑衣人的事一直没有耽搁。
“一开始你不一直认为我是柳云烟的人吗?”男子轻飘飘地说出口,“可惜了,你还是太嫩了,啧啧,可惜了那几千条人命啊,死状凄惨。”
傅千禾跳下马,将剑提起来指着蒙面男人,眼中瞬间集满怒火:“青和的惨况是你干的?!”
“对呀,哈哈~。”蒙面男人将剑放回剑鞘里,赞赏得拍了拍手。
“我到底哪里惹着你们了?!”傅千禾一想到那个死尸遍野的惨况,心里就隐隐发痛。
“怪就怪你自己声誉越来越高了呗,你可别忘了这天下到底是谁的。”蒙面男人觉得还是需要让傅千禾死个明白,冤魂索命也该去找那个真正想杀她的人,而不应该来找他。
“堂堂东域极具声望的安和郡主不过二十出头,就获得那么多的民心,虽然为人清高孤傲,杀人从不心软,却还是抵不住民心所向,你这个荣誉可够大的啊,如今还是战功赫赫的傅将军,啧啧啧。”
傅千禾眯眼,她记得之前宋明宽给她测过黑衣人的来路,皇宫西边,是妃嫔们聚集之地,能够命令这种高手为之铲除她,全东都只有几人,加上她曾灭了鲸海城王府所有人,她自然将矛头指向本就不与她对付并且私下打探她的柳云烟,而柳云烟也的确这样做过暗杀她的事,可面前这人直接否认了是柳云烟的人,丝毫没打算遮遮掩掩,而且对她的行踪了如指掌,这三年一直跟在她后面还没被发现。
“你是皇后的人……”傅千禾心里不太确定,皇后待她一直很好,怎么会……为什么……
声誉!
民心!
傅千禾多年前成功加入灵访时就挡了傅皖丰的路,而傅皖丰为了拉回百姓的认可,征战北域却不巧死在北域人手里,皇后就只剩一个傅皖青能够去保住太子之位,可现在的傅皖青从很多方面来说,连傅千舒都比不上,更不要说傅千乐和傅千禾,傅千乐常年驻守边关无意回都争权,如今傅千禾征战北域大获全胜,即使假死脱去身份,也是最大的威胁。
东域也曾有过女皇的先例,也有过旁支成功篡位的历史,她傅千禾作为皇室旁支,一直也在继位顺序里,实力够强,等到当今皇上去世,完全有篡位的能力。傅千禾是一个威胁,是这一代正皇室的威胁,从十八岁被迫回东都开始,就是一个威胁的存在,没有三王爷三王妃的维护却仍在东都混得风生水起,比起那些得过且过的皇室旁支,三王府还有一个在外常年征战手握重兵的傅千乐,还有一个锋芒毕露的傅千舒,哪怕姐弟三人完全没有篡位的心思,他们也必须死,有民心有军队还有权势的皇室旁支,是正皇室最不能容下的存在。
所以三王府的人是注定被重点针对的,能怪谁?
只能怪三王府没有一个人是窝囊的。
傅千禾,首当其冲,必须死透。
“猜对了一半,也不算太笨。”蒙面男人将举起剑的手缓缓放下,“可惜了。”
傅千禾没有说话,冷冷地盯着对面的人。
“皇后容不了你,是因为你会威胁她儿子的地位,而当你起了谋朝篡位的心思,首当其冲感受到威胁的是谁?”
“你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么多?你不知道反派死于话多吗?”
“呵,反派。”蒙面男人顿了顿,“……你看,太阳都快看不见了。”蒙面男人看向一边的地平线,丝毫不将傅千禾放在眼里。
……
两人就这样面对面僵持着,似乎在等待着最好的时机下手。四月初的北方还没有到完全春暖花开的时间,路边的积雪还没有化完,此时正值黄昏,一望无际的平原在积雪化完后滋润着新冒出来的嫩芽,不过被枯草掩盖着,还不显得那么亮眼。太阳慢慢地往地平线移去,周边的气温已降到了零度。
“既然你这么好心,不如告诉我另一个人是谁吧。”傅千禾想不到另外一个人是谁,她明白自己得罪的人很多,但无法具体到谁。
“是你皇叔呀,小朋友。他们两口子的手段你又不是不清楚。”蒙面男人悠悠道。
假如今天傅千禾真从他手里逃了,那就让她直接去找东域皇帝厮杀一场吧。他开始幻想着傅千禾把东都搅得昏天黑地的景象,就像当年的楼兰被现任统治君主掀起腥风血雨一样。
傅千禾握剑的手越来越紧,是啊,黑衣人去的是皇宫西边,皇上虽然住东边,那一夜他应该是在妃嫔寝宫里,不然黑衣人不会去皇宫西边。如果宋明宽测出来指向的是皇宫东边,那便能立即怀疑到皇帝的身上。
傅千禾觉得自己蠢得发慌,想起三年前在青和看到的景象,想起灵访途中屡次遭到的暗杀,手开始颤抖,他太狠了,为了铲除一个人,自己的子民也不放过。
如果当初灵访她被暗杀成功,接下来便是傅千乐,然后是傅千舒,即使是自己的亲弟弟的孩子也一个都不放过,哦,傅千禾忘了,傅珉可是连自己的亲弟弟也不放过的人,即使傅游从头到尾都表明忠心,主动不掺和政事只当一个闲散王爷,哪怕三王爷三王妃远游在外也从不放下心来。
傅千禾记得很小的时候傅珉还只是东域太子,有一次她独自去皇宫里向皇太后请安,她在门外无意间听到皇太后跟皇后说如果不是因为傅珉是大哥,继位排在傅游的前面,凭资质,这个帝位势必是傅游的。
而先皇也曾考虑过修改继承律法,最终还是被皇太后拦了下来。
说傅千禾没有野心是不可能的,不然在玉虚山的那些年她不会卯足劲儿练习功法,得过且过装疯卖傻是每一个皇室旁支王孙得以善终最好的选择,也是最让人看不起的保护伞。
傅千禾自顾自地冷笑了一下,如果青和没有被屠城,她又怎么可能主动请战北域,又怎么可能轻易离开东都,只有死在外面,才不会最大程度地怀疑到这个一向爱民如子的皇帝身上。
这能怪谁呢?
怪她傅千禾在手刃那么多人之后仍旧命大?
怪她在灵访途中没有被暗杀成功?
真是可笑。
……
傅千禾:“所以今天我必死不可了?”
蒙面男人抬起剑:“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