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导，那个，不好意思。辛苦了，喝口水休息一下吧！”林婉犹豫着，鼓起勇气，拿着几瓶水走到导演身后，堆着笑容，小心地说到。
凌军傲沉着脸，林婉的声音虽然激起他胸中层层涟漪，但他依然不露声色。
林婉的手尴尬地举在半空中，手指抓得更紧了些，仿佛都能听见水瓶发出疼痛的呻吟声。
“渴了吧？”看着凌军傲冰冷的态度，林婉感觉就像触摸到寒冬中冻在地里的钢铁，不只是凉，粘在上面的皮肤还很疼。林婉似乎是在哀求，以往霸气地怼天怼地的气势踪迹全无。
“没看到我在工作吗？一点规矩都不懂吗？谁让她走到这个区域的？朱毅，你在干什么！还不把闲杂人赶出去！”凌军傲终于开口了，声音不大，却像是生硬地撕扯下林婉冻在铁上的手，让她鲜血直流。
“林婉，谢谢你的水，我替导演收下了。你先走，导演不喜欢工作的时候被打扰！”朱毅把水放到桌子上，拽着林婉往旁边走去。
“朱毅，你跟凌导说一说，看看可不可以休息一下啊。一直这个样子下去，林柔也演不好，而且恐怕会越来越糟。”林婉见凌军傲那里说不通，只能拜托朱毅。
“我试着跟导演说一下，不过这个得看导演的决定。他也有他的想法，有的时候他也是想通过高压激发一下演员的潜力。这里面有很多学问的，咱们就相信导演吧！”
“可是，我是林柔的姐姐，我了解她。她现在的状态，恐怕马上就要崩溃了，这么逼她没有用的。拜托你跟导演说说吧。我不是在无理取闹，我是真的为他……为你们的进度着想。”林婉回头看向凌军傲，他终归是一眼都不愿瞧自己。
“我知道了，交给我吧！别担心，凌哥不是在生你的气！”朱毅伏在林婉耳边神秘兮兮地说到，然后用力一拍林婉的后背，往前一推，“走吧！”
林婉往前走了几步，又担心地回过头，只见朱毅和她眨了下眼，使了个眼色，林婉便不好多说什么，只能悻悻地离开了。
“林柔，注意一下表情，多加一点情感。调整一下，再来一遍！”不知已经是第几条了，凌军傲盯着显示器，愈发觉得眼前的姑娘徒有一副漂亮皮囊，却一点灵魂都没有，这和她试戏时的表演判若两人。他不愿承认自己选错了人，更不愿相信自己会看走眼，加上林婉的声音一直挥之不去，这让凌军傲更是郁闷。
“凌哥，休息一下吧！她，恐怕不是靠刺激就能迸发出火花的人！”朱毅脸都皱成一团了，这表演真是不忍直视。
“再一遍，就再来一遍。”凌军傲恨铁不成钢地盯着林柔，半天，才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
“再来一遍，加把劲儿啊！林柔！”虽然凌军傲都有种砸墙的冲动了，但怕吓到林柔，还是吞着怒火，温和地鼓励着。
“俊杰，你……”林柔仿佛憋着一口气，整个身体都硬梆梆的。她嘴角挤出一点不合时宜的笑意，眼睛瞪的大大的，空洞无神。她一边说着，一边又假装乖巧地眨了眨眼。
“卡卡卡卡！”凌军傲一连喊了好几个卡。他的脸色已经难看到了极点。他手里攥着剧本，怒气冲冲地走到林柔跟前。他像是在和林柔说悄悄话一样地问到：“林柔，你有没有好好读剧本！有没有揣摩角色啊！就这么简简单单的一句话，怎么就过不了！你自己都不练习的嘛！”
“你哪只眼睛看到我没有练习啊！我只是状态不好！还有，就你这凶巴巴的，谁能有心情好好演啊，情绪全被你破坏了！”林柔也是忍了许久，这鼓满了气的气球终于还是炸开了。她突然跳了起来，昂起头颅，像一只进入战斗状态的公鸡一样气势汹汹地说到。
“还是我的错了是吧！你看看你浪费大家多少时间，大家全在这陪着你！就这么简单的片段，你还要演多少遍才够啊！”凌军傲本是想给林柔留些面子，才用极轻的声音和她对话。没成想她还不乐意了，这让凌军傲怒不可遏。他眉头一紧，眼神里布满电闪雷鸣般的恐怖。
“那还不是你挑三拣四的，这也不行，那也不行的！”林柔喘着粗气，厉声顶撞着。
工作人员们吃惊地看着林柔的过度反应，周围逐渐出现了窃窃私语的声音。耍大牌，烂演技之类的指责渐渐传了出来，显然大家是站在凌军傲一边的。
林婉听到了这些不和谐的声音，看到林柔愚蠢的做法，急得直跺脚。但也不知道这种导演和演员沟通的时候，自己贸然地冲过去是否合适，不得不先按中不动。
“你觉得你演的挺好是吧！那咱们就好好说说！你好好看看这里，’莺莺看着阳光下俊杰藏在光晕中耀眼的脸庞，竟忘乎所以地感叹到：俊杰，你知道你有多帅吗？你知道，我有多喜欢你吗？她眼中闪闪的，全是对俊杰的爱意，直白的，让人脸红。’这一段要表达什么？只是想表现莺莺的单纯直率，还有交代对俊杰藏不住的爱。你都演了些什么？”
“我演的怎么了？不都是按照你的要求演的吗！”林柔深知理亏，却嘴硬着，扯着嗓子喊到。
“我让你这么演的吗？撒谎脸都不红的吗？我教你表情僵硬木讷，我让你动作做作浮夸了吗？还有你刚才眨那几下眼睛是要说明什么？是幼稚，还是弱智！莺莺要是这么一个痴痴呆呆，傻乎乎的角色，这片还有人看吗！”凌军傲用手指指着剧本，那里面一条条红线，一个个圆圈，足见他有多么用心地准备着今天的戏。正因如此，他对林柔的表现才如此失望透顶。
“我都不要求你别的，你就简单直接地展现出主人公的个性就行。爱，至少你要有爱吧！你只要表现出对俊杰的爱意，别的都不要了，你只要演出爱这个感觉就可以！这点要求不过分吧！爱，你知道爱是什么吧！知道的话，拜托眼睛里能不能有点灵魂，有点感情！休息的时候，麻烦你，好好的对着镜子练习一下，行不行！”凌军傲努力地保持着风度，不让自己暴躁起来。教训任性的林柔的同时，他还没有忘记跟林柔讲着戏。
“你说我演的弱智？你觉得我没有感情？你演的好，你演啊，找我来干什么！”林柔则是暴跳如雷。此时她宛如自带过滤功能，能听到的只有批评的声音，而这些刺耳的声音让她亮出来身上的刺，见谁都是一顿胡乱扎去。
“别说了！”林婉见事态失控，冲了过去按住林柔挥舞的手臂，把她拖到自己身后训斥到。
没等林柔对自己发脾气，林婉转向凌军傲，深深地鞠了一躬：“导演，对不起，是林柔不懂事，说话没有分寸，我替她向您道歉！”
凌军傲本还想好好地教育一下不知天高地厚的林柔，看到林婉冲到了前方，用自己的身体替林柔挡住了枪口，替林柔在自己面前低头认错，所有的念头只能作罢。他摺的曲折的眉毛抖动着，稍微落得平直。但眼中的怒火还是无法立即隐去，赤裸裸地展现在林婉眼前。
林婉保持着鞠躬的姿势等待着凌军傲的答复。可是半天，凌军傲都没有动静。林婉估计着他肯定是被林柔不计后果耍着的脾气气到了。
今天是开机的第一天，凌军傲第一次担任电视剧的导演，他面临着多少质疑，他多么需要证明自己以站稳脚跟，林婉心里很清楚。在这么多人面前决不能让凌军傲失了面子，万一他失了威信，那以后可怎么进行工作。为了凌军傲，林婉把头低的更低了。
“导演，希望您大人有大量，别跟林柔一般见识！虽然闹脾气是她的不对，但我知道她是因为生自己的气。明明很努力地练习过了，却怎么也表现不好，还连累大家，估计她也是心急。您就原谅她这一回吧！她会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会认真对待，好好改正的！这次就请原谅她吧！”
“工作上灵感的碰撞、艺术创作上产生的摩擦，我不介意！但我希望起码的要有一个端正的态度！这是一个集体，大家都在为了共同的目标很认真的工作着，我希望林柔能尊重大家的劳动，也尊重自己作为演员的这个身份！”凌军傲看着明明不是自己的错，还要折起自己像公主一样高傲的身躯，这么卑躬屈膝地道着歉的林婉，心里说不出的苦涩。但现在他的身份，不容他草草地结束这场纷争，也不允许他走近这个总让他心疼的女人。
林婉闭着眼睛，咬着嘴唇，收好了尊严。她直起了身子，惨无血色的小脸让正对她的凌军傲心头一阵剧痛。
“导演说得对！大家，对不起了，给大家添麻烦了，还希望得到你们原谅。林柔第一次演戏，很不成熟，有很多地方做的不好，还希望大家多包容，我们也会尽力帮助林柔改正！今天，对不起大家了！”林婉不停地鞠躬，向着四周的人衷心地致歉。
“知道错就好，我们剧组的人都是心地善良，且心胸宽阔的人，这点不必担心，以后大家还会开开心心地为了共同的目标一起努力的，对吧？”凌军傲心存不忍，帮助林婉解了围。
“当然！”朱毅语气高昂地应和到。身边的人见势纷纷加入其中。
“看到了吧，大家都胸怀热情的。林柔，不要担心，加油，我们相信你会做的很好的！好了，大家都累了，先休息一下吧！辛苦了！”
凌军傲不加迟疑地走向监视器，在和林婉即将擦肩而过时，听见林婉轻声地说了声谢谢。他停下了脚步，目光直视着前方，语气清冷地说到：“我不是帮你！我是不想破坏剧组的氛围。还有，作为经纪人，你能不能负点责任，帮你们艺人好好理解剧本，提前做好功课。这比道歉要有用的多！不要这么随意的践踏别人的努力付出！这么多人的宝贵时间，你们浪费不起！”
“对不起，我……”凌军傲再次无视了林婉，他似乎只是想抒发自己内心的不满，所以并没给林婉机会，跟他多说一个字，自己说完便直接走开了。
林婉怔怔地呆立在那里，双拳紧握着，指甲似乎都要深深地抠到肌肤里了。没想到自己会经历这样一场碾碎了自尊的灾难，而且还是当着凌军傲的面。没有想到与他的再次相见，自己竟会如此悲惨。造物弄人……
林柔看着林婉为了自己，放下自尊跟所有人道歉，觉得自己好像又做错了事情，很是过意不去。
可是她也好委屈，她不是不想好好演，可是不管怎么也表现不好，以前拍照的自信心一点踪影也不见，连拍广告时自如的感觉也找不到了，导演的夸赞不见了，换来的是无穷无尽的指责，和别人异样的目光，这些都让她受不了。林柔低着头，眼泪直在眼圈里打转。
“就一句’俊杰，你好帅啊！’有那么难嘛，而且还有我这么优秀帅气的人跟你对戏，你就自然流露不就好了！”艾逸见凌军傲终于走了，见缝插针地凑到林柔身旁，虽啧啧啧地咋着舌，好像是在看热闹，却面露疼惜之色。
“还不是怪你！”没有了戾气的林柔，那娇滴滴的声音还真让人招架不住。
“怎么还怪到我头上了！明明自己没上心！”艾逸被林柔的似撒娇的话语整的春心荡漾，眉飞色舞，眼中柔情万种，那痞邪媚笑再次浮上嘴角。
“要不是因为你让人倒胃口，让我没有办法融入角色，违心说出那些话，我也不会被……”林柔憋着眼泪。尽管经过刚才一番折腾，她已经心力交瘁，无力应对艾逸这个讨厌鬼。但禁不起艾逸这样冷嘲热讽，她声音颤抖着，本能地反驳着。
艾逸得意翘起的嘴角，渐渐被愤怒撕扯下垂。还以为她终于不是一头横冲直撞的蛮牛，而是一只温顺的小绵羊了，原来只是自己一厢情愿。他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凝视着这个既惹人爱，又让人恨得牙痒痒的女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