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琬如随即循声望去,只见姚咏正似笑非笑的从一旁走过来,嘴上仍是不饶人的道:“怎么?这么久迫不及待的想送你相公上西方极乐了?”
“姚咏。”林琬如咬牙切齿恨恨念着对方的名字,面上却是泠泠的寒意,她道:“你不用太嚣张,去西方极乐的人只能是你。”
“是吗?”姚咏却满不在乎的挑了挑眉,嘴角却浮起一抹轻蔑的笑意。他走到堂前,自袖手中抽出一张纸,呈上道:“大人,您要的证据来了。”
那知县的眼中立即闪过一丝狂热之意,接过纸张后快速的掠了几行后,眼底便只剩下来狠戾之色,这让林琬如的心顿时不安起来,为了不让自己晃神,她连忙掐了一下自己的手指,反观身侧的赵苏晨,他却是一脸的安定,看不出任何的惊慌。
此时的姚咏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挑唆知县定赵苏晨的罪了,他轻咳一声,提醒道:“这证据大人既然已经过目无误,那边快些公之于众,将那些歹徒早日绳之以法。”
“好。”知县立即来了底气,将那惊堂木拍得人心一颤,他再次假装大义凛然的道:“方才姚老板呈上来的,乃是邢家现任当家人邢玉书与邢玉扇的供词,她姐妹二人在供词中已详细记载了赵苏晨的恶行,本官作为一县之主,必然不会坐视不理,一定会为邢家讨回公道!”
待他的一番话说完,林琬如已是彻底按捺不住心中的怒火,赫然起身,愤然道:“你胡说八道!玉书和玉扇怎么会写出这样的供词,分明是你造假。”
“大胆!”知县厉喝一声,便有衙役上来押住林琬如迫使她跪下,知县得意的指着那纸张,对堂下的二人道:“这白纸黑字,分明写得清清楚楚,你还想抵赖么?”
“我要验证!”林琬如红着眼睛固执道,她不相信这一切都是真的,她不相信邢玉书和邢玉扇会出面指证赵苏晨,她们明明说过,不再计较的,为何又要突变?
知县听罢有些为难,忙朝姚咏暗地里使眼色,谁料他却努了努嘴,道:“大人,所谓真金不怕火炼,难道你还怕了不成?既然赵夫人想看,你成全她便是。”
听着姚咏说下这番话,知县的心里也就有了底,于是便将纸张交给一旁的师爷。
林琬如颤抖着双手接过纸张,目光一行行的掠了过去,只觉得内心像是有一把刀子在削着,直让她血肉淋漓,而落款处,那两个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的签名,顿时让她万念俱灰。
原来都是真的,那邢家姐妹真的出面做了证人,要害死赵苏晨为他们邢家报仇!
林琬如只觉得胸口闷闷的,头也是晕晕的,整个人几乎站立不稳,一种浓郁的恨意充斥着她的内心,让她眼底几乎冒火。师爷见她看了半晌都无语,于是猛地将纸张抽回,道:“看都看明白了,这下该死心了吧?”
她垂首不语,头顶像是有巨石压着她,她更不敢转头去看赵苏晨,因为已经无言以对了。她曾经那样诚心诚意对待照顾帮衬的人,居然要害死她最爱的人?这种矛盾的痛楚,让她痛到难以呼吸。
知县收好手中的纸张,见林琬如无话可说,便得意洋洋的道:“怎么?这下该承认自己的罪行了?”
“证人都可以造假,那这供词便更不用说了。”赵苏晨嘲讽的道:“若非让邢家的人亲自来与我对峙,不然我是无论如何也不会承认的。”
林琬如听了赵苏晨的话,猛然抬起头来,她用询问的眼神望向赵苏晨,对方却温柔朝她一笑,仿佛在说,没事,有我在。
便如同一片轻叶在心中扫过,林琬如的心境顿时开阔起来,是的,连赵苏晨的都不相信的事情,她又如何能笃定?
“事到如今,你还想抵赖?”知县气得可不轻,他上任多年以来,向来审案神速,说一便是一,说二便是二,是非曲直,向来是他说的算。但现如今这案子,却频频让他难堪,简直就是大逆不道!
“我从未抵赖,只是再求一个说法,但是大人你,却一直不给这个说法。”赵苏晨微微笑着,“我看,是你们心中有鬼才是。”
姚咏知道,如此干耗下去,对自己是没有好处的,还不如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屈打成早未免不是最好的方法。他眼底杀气渐起,便插话道:“大人,案件的公道在于您,不能由着犯人说什么那就是什么,咱们讲的是证据,只要证据在手,那么,罪犯就一定要治!”
此话一出,知县那颗摇摆不定的心总算停了下来,他也不给赵苏晨与林琬如反驳的机会,抓起一根令签便朝地上掷去,嘴里道:“罪犯赵苏晨,杀害邢富贵,夺其家产,罪上加罪,着关进大牢,翌日问斩。”
“慢着!”林琬如再次不顾一切的捡起地上的令签站起来,然后举在手上怒道:“狗官,我也不跟你说大道理,现在只问你,到底放不放赵苏晨?”
知县一听,倒有些慌张了,当下又是一拍手中的木头,道:“你想造反么你?”
林琬如扬了扬下巴,道:“我也不想造反的,自古官逼民反,民不得不反,这一切都是你咎由自取的。”
“来人……把她给我轰出去。”知县也不管三七二十一,他的地盘可由不得旁人撒野。
“你敢?”林琬如冷冷的凝视他,道:“别忘了,你与姚咏勾结之时曾签过一张契据,你现在问问,契据还在不在?”
知县听了这话,顿时一哆嗦,几乎难以置信,自己与姚咏一直都是暗中密切联系,从未公之于众,何以会有第三人知道这个秘密,他用探究的眼神望向姚咏,对方却是巧巧的避开了,显然也是心中有鬼。
至此,知县已经彻底挂不住了,他既怕林琬如设下的是假陷阱让他跳,又怕那陷阱是真的,一时竟犹豫不定。
林琬如见自己的话起了效,便道:“你不要以为我是在讹你,我既然能在此时此刻说得出,那么就一定也做得到,这其中的分量,你自己掂量着吧。”
“你……”思绪万千的一瞬间,知县像是瞬间想明白了什么,他狡诈的笑道:“你想用那些莫须有的证据来吓唬本官?本官告诉你,现如今,赵苏晨杀人罪已定,他只有死路一条。若是你想陪葬的话,本官也可以成全你。”
“好。”林琬如以为他不信这些,便从怀中抽出一张纸,道:“这便是那张契约,你当我拿不出来吗?”
知县虽暗自心惊,但到底是官场上打混过的人,懂得随机应变,是非颠倒。他道:“你随便拿一张纸就要换赵苏晨的性别,是不是当天下的人都是大傻子?我是你们的父母官,除暴安良是我的职责,至于你说的勾结?嘿嘿……未免太无根据了。”
说着,他一招手,道:“把这个疯女人给我撵出去,把罪犯赵苏晨关回牢中。”
林琬如挣扎着不肯走,紧握着中的纸张,大声道:“没天理没天理,真相做做过伤天害理之事的人逍遥法外,而冤枉的人却要付出性命!这便是这个时代的治国之道么?”
她话音刚落下,只听得一个低沉的声音带着笑意的自身后传来,“谁有不平事,在次喧哗?”
林琬如猛地回首,便见到一个衣冠楚楚的中年男子走了进来,看他器宇轩昂的气质便知非富即贵,这样一个人的出现,的确让她深感疑惑。
那男子见林琬如直直瞧着她,便微微一笑,“方才我说的话你听见了吗?”
林琬如被动的点了点头,又快速的摇了摇头,半晌后,才悠悠的问道:“你是谁呀?”
男子笑得越加开心了,一根修长的手指却指向了台上的知县,道:“你问问他,我是谁?”
那知县手一抖,脚一麻,整个人便忙不迭的走下来跪在地上,头上蹭蹭冒着冷汗,他道:“下……下官李正义见过刘大人。”
刘大人?林琬如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于是讷讷的道:“你是翰林院的太傅,刘大人?”
刘太傅微微点了点头,道:“不算太傻。”
“你……你怎么会过来呢?你不是忙于政务吗?何以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我听一个故人说,这里有冤情,于是就来看看了,谁知,还真有冤情……”他的语气虽然是轻飘飘的,但说出的话却是极有重量,直听得那李知县冷汗涔涔。
林琬如却歪着头想了想,问道:“你说的故人是我爹爹?”
刘太傅但笑不语,却道:“你爹爹算是我的交好,而这位故人却与我颇有渊源。”
说着,他转头望向外面,道:“万神医,你还准备躲到几时?”
林琬如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怔忡了半晌后,一只手果然猝不及防的搭上了她的肩膀,道:“丫头,你不会已经忘记我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