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琬如是被人吵醒的,她睡得迷迷糊糊,便听到开门的声音,于是揉了揉眼睛抬起头来一看究竟,才知是那疯伯伯起来了。
“早啊。”林琬如打了个招呼,对方却扔了个篮子给她,用沙哑的声音道:“跟我去采药。”
林琬如立即听话的站起身来,有了昨晚的经验,她再也不敢忤逆这个怪老头的意思,毕竟现在自己和赵苏晨的命都握在他的手中。
此时的天还是蒙蒙亮,山谷内的空气较之外面更是好得多,林琬如十分受用,便一边走一边努力新鲜呼吸,心情也跟着好了起来。
疯伯伯一直闷闷的走在前面,说是采药,却从未顿足停留,渐渐走到晨曦初露,林琬如有着乏累了,于是恳求道:“疯伯伯,咱们能不能休息一下等会儿再走?”
“不行。”疯伯伯想也不想就拒绝了,他懒懒的瞟了她一眼,道:“天黑之前必须赶到黑虎崖去,不然你相公的命就保不住了。”
一听是关乎到赵苏晨的安危,林琬如不敢怠慢,连忙加快脚步往前走,心里却闷闷的想着疯伯伯的话,天黑之前……
也就是说,自己还要跟着走一天?
林琬如顿时欲哭无泪了。
但所谓救人心切,再苦再累林琬如也认了,只要能治好赵苏晨,这一切又算得了什么呢?那晚,他那样奋不顾身的跟着跳下来,那一刻,就将注定,这辈子是她欠他的。
走到日中时,山路渐渐崎岖,林琬如感觉自己越走越吃力,却仍是执意不肯停下来,疯伯伯见她咬着牙,满脸通红的强撑着,不免揶揄道:“看来你对那个小子还用情至深啊,都走了这么久的路,也没听你吭一声,累不累?”
“不累不累。”林琬如努力挤出一丝笑意。
疯伯伯却将嘴巴一撇,道:“你不累我倒累了。”说着竟一屁股坐在地上,再也不走了。
林琬如面色一僵,有着无措,但想想自己也确实累了,就跟着坐下休息。只见那疯伯伯从怀里掏出一块干粮,乐滋滋的吃起来,丝毫不顾及旁边还有个大活人。林琬如饿得肚子咕噜咕噜的叫着,却只能偷偷咽了口唾沫。
疯伯伯一口气干掉了五块干粮,这才拿出一小块来,对林琬如道:“饿不饿?”
这次林琬如可不敢口是心非了,她连忙点头道:“我饿了。”
“哦。”疯伯伯又从怀里掏出一只破碗,对她道:“去打掉水来,这块干粮就给你。”
“什么?”林琬如哪曾被人如此苛待过,心里满是怨怼,但想到自己若不顺从,就将继续受饿,如此衡量了一下,她还是屈服了。
不远处有一条纯净的小溪,弯弯流水清澈见底,林琬如掬了一捧喝了一点,只觉得清甜无比,于是便大捧大捧的喝了起来,末了愉快的洗了个脸,这才给疯伯伯打了一满碗。
吃过干粮,林琬如从新有了力气,正准备重新上路时,却见对面的疯伯伯仍是悠然自得的,完全没有重新上路的意识。林琬如诧异的问道:“伯伯,咱们休息够了,是不是该上路了?”
疯伯伯却闭目摇了摇头,道:“走不动。”说着,竟躺了下来。
林琬如听了心下一沉,连忙走到对方的面前,责备道:“你……你怎么能这样呢?你不是说,要在天黑之前赶到黑虎崖吗?”
“对,我是说过。”疯伯伯仍是躺着闭上眼,道:“可是我现在走不动了,不想走了。”
“你!”林琬如简直要气得直跳脚,她道:“你见死不救,你出尔反尔!”
疯伯伯挑起一边眉眼,神情怪异的道:“我跟那小子非亲非故,见死不救又怎样?至于出尔反尔,我只是说出来采药,并没有说一定要去黑虎崖。”
见他又懒懒的阖上双眼,林琬如心急如焚,若是往常,她一定会跟对方大吵一架,但是眼下人命关天,逞一时口舌之快又有什么用?
毕竟有求于人,她只得敛起性子,缓声道:“疯伯伯,我知道自己并没有权利要求你去救人,但是所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这句老话相信你也听过,就请你大发慈悲,只要能救活我家相公,你要怎样都行。”
听她语气真诚,疯伯伯倒微微有些动容了,他睁开眼睛懒懒的看了林琬如一眼,道:“你的性子我倒是喜欢,要我救你相公也不难。”
林琬如立即欣喜道:“那咱们现在就走吧。”
“急什么?我话还未说完呢。”疯伯伯悠然做起来,徐徐道:“我要是治好了你相公,你就得留在我‘生还谷’,为期至少三年,你答不答应?”
林琬如一惊,想到三年这么久远,自己和赵苏晨真的能放下外面的一切不管不问吗?他的家中已遭变故,若是那枚印章落到姚咏的手中,又该怎么办?
她努力摇了摇头,眼中已有泪水,“唯有这个我是不能答应你的。”
“为什么?”疯伯伯饶有兴趣的问道。“外面的世界,人心奸诈难测,人人贪名图利,为了一己私欲不择手段的比比皆是,你还留恋什么?”
“你说的虽不错,但我与相公有俗事缠身,若是不解决,将一世不安。”
“你说的俗事又是什么?”疯伯伯忍不住又问道。
林琬如却叹了口气,娓娓说道:“我相公年少时曾在生意场上曾得罪过一户商贾,那当家人因惨败在我相公手中,心存芥蒂而结郁身亡,因而使得那户人家流落街头。后来我相公在外收留了一个落魄无归的小孩,谁知那小孩就是那家的后人,如今时隔六年,那小孩长大成人,学会了我相公的本事,却要来报仇了。”
疯伯伯听罢,却兀自笑起来,“你的意思是,你要跟你相公出去报仇?”
林琬如的本意是想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听到疯伯伯以另一种方式问自己,不免语塞。冤冤相报何时了?想到自己曾经也用过相同的话去劝赵苏晨,心中顿时涌起一阵羞愧。
她摇摇头,觉得自己不该这么想,赵苏晨是靠自己的本事打的天下,这一切本就应该属于他。作为他的妻子,她怎么能质疑?
“对,这个仇必须要报。眼下我相公昏迷不醒,生死未卜,也是拜那人所赐,我一定要连本带利的讨回来。”说完这句话,林琬如只觉得胸腔处一热,有种莫名的情绪在波动。
疯伯伯却又笑了,这次却带着嘲弄之意,他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这话果然不假,我见你是个明事理的人,怎么问题到了自己身上就说不通了呢?”语毕,他又畅怀大笑,道:“也罢,也罢,一切都是天注定,时候到了,你们自然就懂了。”
“疯伯伯。”林琬如的脸微微烫了起来,竟有种莫名的心虚,她道:“我懂你的意思,只是事情不是发生在你的身上,你不可能会身同感受的。”
“你又怎知我没有经历过?”疯伯伯苦笑着摇摇头,方道:“世间事,不是理解了就已足够。而是要看穿看淡,等你觉得一切都没这么重要了,那你才是真正的‘懂’了。”
林琬如咬了咬牙,有些不甘的道:“那如果换做你,你会怎么做?”
“以德报怨。”疯伯伯双掌合十,做出十分虔诚的模样,道:“不过如果我是你,就会留下来静心修行,等到真正懂了再出去。到时候你再看世间路,就会觉得不一样了。”
林琬如彻底怔住了,脑海中有无数个念头就要呼之欲出,只是不等她再次发问,疯伯伯却伸手拍了拍她的脑袋,道:“该走了,再不走就真的赶不上了。”
他抢先一步走在前面,又恢复了之前那副闷闷的样子,但林琬如看他的眼光却是完全不一样了。她觉得,这个老头外表看起来神神叨叨蛮不讲理,实则是大智若愚,那么,他一定是个大人物。
看来,小说上那些跳崖奇遇记有了一半的可信度,就是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就此练就一身绝世武功,以后除暴安良,成为一代女侠。就此推论下去,等下他们要去的黑虎崖说不定就是武功秘籍的藏身之地……
但想着想着,林琬如就觉得不对劲了,这貌似不是武侠剧。
当她千辛万苦爬上黑虎崖时,就知道一起的都是自己想多了,这里平平无奇,根本就没有玄机可藏,至于武功秘籍什么的,那更是浮云。
林琬如忍不住嘀咕道:“一点特点都没有居然还敢起这么拉风的名字,枉我费了那么多脑细胞。”
疯伯伯也只是采了几株草药就准备下山了,见林琬如坐在石头上发呆,便道:“你在看什么?还不快点跟我下山去?”
林琬如却指着天边道:“这山虽然没什么好看的,但是这里的黄昏却很美丽嘛?”
疯伯伯阴阴的一笑,道:“你想看就继续看吧,等天黑了,黑虎出来觅食,我看你怎么办?”
林琬如一听,连忙从石头上跳下来,马不停蹄的就奔下山去了。
谁能告诉她,叫黑虎崖的地方,为什么一定就要有黑虎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