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伯伯采药回来后就把自己关在药房里不出来了,任由林琬如在门外敲了好几次门都没有动静,无奈之下,无处可去又无事可做,她便去房间里看赵苏晨。
他仍然安安静静的躺在那里,像是熟睡了一般,却听不到也看不到,没有感官意识,只有那呼吸与脉搏微弱的跳动着,没有终止。
看到这样的赵苏晨,林琬如几乎落泪,她用力握住他的手,道:“为什么要跟着跳下来,明明说好一起好好活着,我只不过是被上天开了个玩笑,却连累得你受罪,到底上辈子是我欠了你,还是你欠了我啊?……”她越说越伤心,眼泪簌簌落个不停,整个人也委顿了。
想起曾经那美好的时光,林琬如就感到深深的悔恨,要是当初自己能够欢欢喜喜的嫁给赵苏晨而不顾虑这顾虑那儿,还想歪点子令他发难,那么,他们此刻一定是很幸福的。她把一切的罪责与过失都推到了自己的身上,但是却没能换来一丝一毫的心安,因为她知道,世上是没有后悔药的。
疯伯伯从药房出来之后,见到林琬如趴在赵苏晨的身边,当下十分不满的道:“你这样会打扰病人休息的,快点出去。”
“我只是想好好的陪陪他。”林琬如垂下头来恳求道:“能不能让我留在这里?”
“你在这里只会碍手碍脚,快点出去。”疯伯伯冷冷的下了逐客令,林琬如只得无奈的起身,朝外走去。只是刚到门口,身后的人忽然软下口气,问道:“你……会不会做饭?”
林琬如十分意外,有些茫然的点了点头。
谁料那疯伯伯却立即乐开了花,他拍手道:“快去弄点吃的来,什么都行……”
林琬如一听,也莫名的感到兴奋起来,毕竟她算是找到了属于自己的作用点,不再漫无目的,不知所措。于是,她欢快的来到灶房,准备好好的一展手脚,犒劳犒劳疯伯伯,哪成想,入眼的厨房内空空如也,不说食材什么的,就连一口锅都没有。
看到这样的场景,林琬如忍不住扶额了,她哭笑不得的朝着房内的人大声喊道:“连锅都没有,叫我怎么做饭?!”
“那口锅前几天让我拿去种花了。”回应她的仍是那懒散而满不在乎的声音,“你自己想办法去。”
窗外,谁家正袅袅升起了炊烟,菜肴的香味由远而近,扑至鼻间,却又很快消失无踪了。林琬如的肚子不争气的叫了起来,思想挣扎了一会儿后,她决定还是先去借口锅,然后顺路摸两棵萝卜青菜回来,总之,能填饱肚子就够了。
好在左领右舍的人都十分好心,知悉这位疯伯伯家中的情况,均愿意施以援手,有锅借锅,有米借米,更有甚者还将菜园里的瓜果蔬菜给送了一篮子。
林琬如感激不尽,所谓人间处处有真情,何不是这般,于是连连道谢:“谢谢你们了,这些我以后一定会还的。”
其中一人听了这话连连摆手道,“什么都不用还了,只要他不要抓我们去泡酒练药,我们就谢天谢地了。”
一滴汗从林琬如的额际划过,她努力保持着笑容,语气自然的问答:“你们真会开玩笑,疯伯伯怎么会做这种事?”
原以为,他是受人爱戴,所以邻居们才这么热情,谁知……他们是怕他呀。林琬如顿时觉得怀里的东西沉甸甸的,几乎抱不住了。
“哎,你要是不信就好自为之吧。”那人用怪异的眼神看了她一眼后,进屋关上了门,其他人也纷纷散了。
林琬如摸黑回到家中,心里已是五味杂全,一顿饭做下来,竟食不知味。疯伯伯却是丝毫不在意的,将所有饭菜一一扫尽,末了,还满意的打了个饱嗝,道“真是好久没吃得这么饱了。”
“你那灶房里什么都没有,也不知道你平日里吃什么过的。”林琬如撇了撇嘴。
“以前都是阿一做饭我吃,自从他走了之后我就只能喝酒吃干粮填肚子了,现在好了,有了你,我又不用愁了。”疯伯伯畅怀大笑,神情是说不出的得意。
林琬如却抓住了他话中的重点,问道:“阿一是谁?他去了哪儿?”
听到这个名字,疯伯伯的眼睛里竟流露出一丝丝的眷恋,终究还是没说什么,转身回房去了。
收拾好了碗筷,林琬如开始愁睡觉的地方了,不知那疯老头会不会又让她睡门外。她望了一眼药房的方向,想到赵苏晨就在那里,心中不由得一暖。正准备趁机去看看,身后却忽然传来一道幽幽的声音道:“不准去药房。”
林琬如吓了一跳,转身才知道是疯伯伯,她连忙往后退了一步,拍了拍胸口道:“你……还有什么事吗?”
“跟我走。”他持起手中的灯,面无表情的走在前面带着路,林琬如自然不敢怠慢,立即尾随他身后。
疯伯伯房子身后有一个小茅草屋,也不知以前是放什么用,很空敞,只有一张木床和一张桌子。他将手中的灯放在桌上,林琬如立即就看到桌面上覆盖着一层厚厚的灰尘,她嗫嚅了下,才弱弱的问道:“这里应该很久没住人了吧?”
“以前是阿一住的地方。”疯伯伯如实道,语气中又浮现起一丝怅然之意。
这使林琬如更加好奇了,这个阿一到底是什么人,他又去了哪里?为什么疯伯伯一说起他就像是心事重重的样子?她想开口问出心中的疑虑,却又觉得不合时宜,只好憋在了心里。
疯伯伯走后,林琬如就稍稍的将屋子打理了一下,白日里走了一天,晚上也不见消停,确实是累了。她躺在木床上闭上眼,昏昏沉沉,正准备合眼睡去,却忽然看到一个人影在窗外闪过。
林琬如立即坐起身来,定定的望了一会儿窗户,却不见无异样,只道自己是出现了幻觉,便松了口气,复又躺下了。但是这一睡下,却如何也不安稳,一夜里,仿佛只听得窗外有人在轻轻叹息。
天还未亮,就有人来敲门了,林琬如睡眼惺忪去开门,见是疯伯伯,不由得苦着脸道:“今天又要去采药吗?”
“那你的意思是不打算救你相公了?”疯伯伯了然点头,转身就要走,林琬如见状连忙接过他手中的篮子背起来,也顾不上洗漱就要跟他去采药了。
这天去的是另一个地方,较之黑虎山,同样的路途遥远,但林琬如有了心理准备,走起来也就不似第一天那样费劲。
路上,为了打发时间,林琬如便开始向疯伯伯询问这“生还谷”里的情况,从而得知这谷内一共居住着二十三户人家,都是从祖辈开始居住在此,从来不曾踏出世外。三十年前,他不幸坠崖落到此地,大难不死便喜欢上了这里,并厚着脸皮居住了下来。
起初,谷内的人家都很排斥他这个外人,但因他医术高超,任何疑难杂症都是药到病除,从未失算。久而久之,谷内的人都尊他一声“赛神仙”。
听到这里林琬如就知道他话中掺了许多水分,当下也不拆穿,只是笑眯眯的问道:“那‘疯伯伯’你的本名叫什么?”
“忘了。”疯伯伯懒懒的道,“都三十几年不用那个名字了,怎么可能还记得?”
林琬如顿时被他的话噎住了,也不知他是不想说,还是真的忘记了。不过既然他不肯说,她便跳开话题继续问道:“既然你来这谷中之时是一个人,那么‘阿一’又是谁?是你来谷中之后认识的?”
听到这个名字,疯伯伯眼底又闪过一丝凝重,却没有回答。这其中的猫腻,林琬如无从得知,却愈发得好奇想要了解。只是,后来她再想找他说话,他都爱理不理了。
黄昏时回到家中,林琬如非常自觉的早早备好饭菜,见疯伯伯仍在房中未出来,便打算独自一人出去走走。此时暮色四合,但不远处的巨石旁边仍有小孩在玩耍,林琬如一眼就看到了那天跟自己说过话的小女孩,于是招了招手。
小女孩见她出现,十分欢快的跑过来,亲昵的叫道:“姐姐。”
“你真乖。”林琬如捏了捏她的小脸蛋,道:“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以后我要是无聊了就来找你玩。”
“我叫小花。”小女孩清甜的笑着,又对一旁的小伙伴们招了招手,道:“你们快点过来,这位姐姐说以后要找我们玩。”
那几个小男孩个个抬头望向这边,却没有一个过来,他们面面相觑,显然是在顾及着什么。其中一个圆脸庞儿年约十来岁的小男孩带头开口道:“我娘说,让我不要跟疯伯伯院子里的人玩,不吉利。”
此言一出,旁边的小男孩们纷纷附和,个个表示都是家里人交代的。林琬如微微有些气恼,但是又不便跟一群小孩子置气,当下只是平和的问道:“你娘还跟你们说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