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近三更,林琬如才收拾好一切回到房间准备睡觉,赵苏晨已经躺在床上了,听到动静连忙从被窝里探出头,见到是她,似乎放下心来,复再躺下。
林琬如将油灯放在桌子上拨了拨,使室内的灯火更加明亮。她望了一眼床上,心里竟有些忐忑,这莫名的情绪让她蓦地又想起新婚洞房之夜的场景,于是,她那张刚被夜风吹凉的脸又发起烫来。
赵苏晨卷着被子一动不动,见她久久没有上来,也跟着辗转反侧,床上床下的,两人僵持了一会儿,但到底还是夜太冷,林琬如衣衫单薄耐不住寒,只有掀起被子硬着头皮钻了进去。
她刚躺好,正想着要不要开口划清界线什么的,一只手便伸过来将她环住了,林琬如浑身一僵,能感觉到他温暖的身体,以及温热的呼吸,她的心跳渐渐加快,情绪高涨,有些不知所措,虽想着,两人已有夫妻之实,往后同床共枕在所难免,但乱七八糟的心境还是无法平和。
就在她像一块石头一样僵在那里思绪万千时,身后的赵苏晨忽然悠悠开口了,“娘子,你好冷。”
林琬如无语凝噎,忽然觉得自己不管说什么,都很丢脸。他见她不吭声,便将她揽得更紧了,她纤瘦而娇俏的身子被他宽阔的身躯所包容,顿时,什么都融化成了一池春水,绵绵软软,不复当初。
黑暗中,静得连鼻息都听得清楚,林琬如一直不敢动,维持着一个睡姿,直到半边身子酸麻,她才略翻了个身,谁料一转头就看到赵苏晨那张近在咫尺的脸,他睡着了,呼吸均匀,嘴角犹挂笑意,而他的手,仍紧紧抱着她,不舍得松开。
林琬如只觉得胸腔处像是瞬间被什么填满了,整个心都充实了。她低头将脸向他贴近,就这么靠着他,满足睡去。
这一夜,两人都睡得十分香甜。待得日晒三竿,门外传来疯伯伯不满的叫嚷声,林琬如才从睡梦中醒来,刚想起来,却发现自己的腰被牢牢抱着,赵苏晨仍在梦中。
“肚子快要饿死了,快点出来做饭!”疯伯伯一边敲着门,一边忿忿不平的叫嚷着。
林琬如无奈,便伸手去摇了摇赵苏晨,谁料他睡得正酣,人虽醒着,意识却还未醒,咂了咂嘴之后又接着睡去。她只好去掰他的手,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那只钳制她自由的手给弄开,刚想起身下床,谁料,一只手又将她抓住,就那么顺势一拉,她又重新趴回了床上,落入了他的虎口。
“赵苏晨!”林琬如忍不住低吼,“你知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辰了,你还睡?”
赵苏晨眨了眨眼睛,一脸天真的道:“被窝里舒服,我舍不得你走。”
林琬如脸一红,却强撑着正色道:“可是现在天亮了,不能睡觉。”
“哦。”赵苏晨有些失望的望了望天,然后闷闷的道:“天为什么这么快就亮了。”
林琬如简直要吐血,偏赵苏晨那张脸又流露出与本身气质不和的天真,这让她几乎难以消受。
等两人磨磨蹭蹭出了房间,洗漱完毕做好早餐后,疯伯伯已经饿得彻底抓狂了,为了弥补他饥饿难忍的痛苦,林琬如只要主动承诺,中午做一顿大餐来孝敬他。
来到山谷这些天来,林琬如都没有沾荤,思来想去,她还是决定弄点什么肉类来调解一下饮食。这穷山僻户,想要弄山珍海味,鸡翅鲍鱼的可能性是没有的,但若是野味的话,那倒可以一试。
所以吃完饭后,林琬如便带着赵苏晨来到不远处的小溪边,那里的水清澈见底,被日光一照,晶莹莹一片,但若俯下身子来,却可以看清底下来回游荡的鱼虾。
林琬如挽了挽了衣袖,脱下鞋子,踩进水里跃跃欲试,但看似简单的事情却十分的复杂,没有经验没有技巧的她,试了半天,却连鱼尾巴都不曾摸到。她十分沮丧,要是空手而归的话,中午就没有鱼吃了。
正苦恼着,岸上的赵苏晨也跟着下来了,不过,他的手里却拿了根木棍,见他凝神望着水里,抓紧时机,将那木棍往水里一刺,便有一条鱼儿被钉在了木棍上,他立即笑逐颜开的对着她喊道:“娘子,我捉到一只了。”
林琬如看得目瞪口呆,实在想不到,变傻了的赵苏晨还有这种能耐,于是她也冲他一笑,道:“多抓两只,等下咱们吃红烧鱼,清蒸鱼,还有水煮鱼!”
赵苏晨将抓到的鱼往案上一扔,便接着继续捉。他的手法,又快又准,百发百中,不消片刻,鱼篓子便装满了。林琬如捡起最后一条扔进水里放生,然后朝赵苏晨招了招手,道:“快点过来,咱们该回去了。”
他立即扔去手里的棍子小跑过来,林琬如便取下手帕,替他将额头的汗去拭去,第一次由衷的夸赞道:“原来我家相公这么能干。”
得到她的赞美,他十分受用,便眯着眼睛凑到她耳边道:“等到晚上我可不可以再抱着你睡觉?”
林琬如一听,抿了抿嘴,却扭头走掉了。赵苏晨连忙跟上去,然后追问了她一路,最后,见她点头,他才满足的消停了。
回到家中,林琬如挑了几条还算肥美的鱼儿留下,稍小的便养在水里,而大小适中的,则分作了五六份,准备给左邻右舍送去。
往后的日子还长,需要互相帮助的地方有的是,若不早些打好关系,以后连开口都羞于启齿了。
那些邻居们,虽然对疯伯伯心存畏惧,但对林琬如却是接纳的,先前她拿药材换食材时,他们对她热情的印象就十分的好,此时又见她十分客气的送鱼过来,个个脸上都笑开了花。
一个胖大婶煞有其事的道:“那溪边的鱼可不好抓,都野着呢,人还没走近就跑了,也不知道你是下了什么功夫,居然一下子抓了这个多。”
“这些都是我相公抓的,我哪里有那个本事?”趁此机会,林琬如当然不会忘了向旁人介绍赵苏晨。
果然那些人听了,都将目光聚向了林琬如身后的赵苏晨身上。此时的他,虽然已换下了华衣锦服,长发也只是随意束起,但清俊的五官与挺拔的身姿却是难以遮掩,众人见了这位浊世偏偏佳公子,个个都露出了艳羡的神情。
可是下一秒,这位佳公子却忽然被天空中飞过的一只纸鸢给吸引了目光,然后竟在众目睽睽之下,追随而去了……
林琬如的额头顿时刷下一条黑线,这才解释道:“我相公坠崖后失去了记忆,他现在的记忆还停留在小时候。”
众人恍然,却忍不住咂嘴怜惜道:“真是可惜了。”
林琬如只是笑笑,重新将话题引回鱼的身上,道:“以后有好吃的还会跟大家分享的,都是邻居嘛,俗话说得好,远亲不如近邻,以后需要劳烦你们的地方,还请多担待了。”
“这话说得对,以后你要是有什么难处,尽管开口说,能帮得到的,我们一定不会推迟的。”众人们也跟着附和的笑,既然收了人家的礼物,这面子上的礼仪还是要做到的。
林琬如就等着这句话,听了之后连忙道谢。
既然已经打算在这个谷中生存,那么所有的吃穿用度就只能靠自己的双手了。以后,她的责任将很重大,因为赵苏晨与疯伯伯,都需要她来照顾,她也暗暗在心里发誓,一定会让自己和他们,过得更好。
而赵苏晨,在追随那只纸鸢而去之后,居然就与山谷里的孩子打成了一片,他如同稚儿般的思维,刚好足够跟小孩们正常交流,于是,他顺理成章的成为了这里的孩子王。
得知这个现状的林琬如哭笑不得,她想,此时要是有认识赵苏晨的人见到这一幕,一定会不相信自己的眼睛。那个曾经在商场上叱咤风云,坐拥万贯家财,沉着冷血,不苟言笑的赵老板,怎么会有着如此纯真无害的一面?
这样的赵苏晨,能够有幸一见的,恐怕就只有她林琬如一个了。
但这让林琬如又明白了一个道理,你得到一些东西,就将失去一些东西。比如赵苏晨,他得到了盛大的家业,却失去了最好时光,他得到了她,却失去了一切。而她,得到了他的现在,却失去了他的过去。
原来世上许多的东西都是不能衡量了,只有舍得与不舍得,只有放得下与放不下。谁也说不转,哪个是对,哪个是错。
人心这个东西,连自己的都难测。
林琬如微微叹了口气,对着不远处的赵苏晨招了招手,对方看到后很快就兴冲冲的过来了。她照常拿出手绢给他擦脸,他就那样安静的望着她,眼底满满都只有她一个人的影子。这个时候,她总希望,时光能够定格,将这一刻定为永恒,那么这一生,就不会再有遗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