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琬如紧紧抱着赵苏晨的腰,将头埋进他的怀里喜极而泣,然而后者却没有一丝丝的动容,他只是茫然望着林琬如,如同看着陌生人一般,微微蹙起了眉头。
这让林琬如纳罕,自己这般热情似火,换来的却是对方冷淡相对,察觉到异样的她不由得抬起头来,问道:“你怎么了?”
“你弄疼我了。”赵苏晨撇了撇嘴回答道,神情里透着丝丝委屈。
林琬如一僵,连忙松开手,有些无措的道:“不好意思,是我太高兴了。”
她垂头擦拭了一下眼角,又将赵苏晨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而原本就要冲口而出的话语,都在此时都被咽了回去,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疑虑。
“我饿了。”赵苏晨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无辜的望着林琬如,道:“我想吃东西。”
这一连贯的举动让林琬如清楚的看在了眼里,同时也在心中幡然醒悟过来,原来不对劲的地方,就是赵苏晨绝对不会说出这样的话语,做出这样的举动。
那么,眼前这个人又是谁。
林琬如愣愣的眨了眨眼,才想起转过头来用质疑的眼神望向疯伯伯。对方却轻咳了一声,明眼里早就看出了端倪。
他走到赵苏晨的面前,指着自己的鼻子问道:“认不认识我?”
赵苏晨茫然摇头不语。
他便伸出一根手指,又问道:“这是几?”
赵苏晨眼睛一亮,十分天真的答:“一。”
林琬如的嘴角瞬间抽了抽,心猛地一沉,又见疯伯伯将手指指向她,向他问道:“那你认不认识她?”
赵苏晨又是茫然的摇了摇头,答:“不认识。”
疯伯伯沉吟了一下,又问道:“那你知不知道自己是谁?”
赵苏晨摸摸脑袋想了想,才认真的答道:“我忘了。”
望着赵苏晨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林琬如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还是自己心心恋慕的人吗?
“疯伯伯……”林琬如十分艰涩的问道:“为什么我的相公会变成这样,他怎么什么都不记得了?”
疯伯伯却了然道:“他坠崖的时候,脑袋受到了重创,所以才会一直昏迷不醒,现在能有幸活下来,就算是福大命大了。”说着,他拍了拍赵苏晨的肩膀,道:“跟我走,我带你去吃好吃的。”
赵苏晨立即绽开一抹粲然的笑容,然后点了点头。
林琬如端来熬好的热粥,盛了满满两大碗递给他们二人,自己却是失魂落魄的呆呆坐在那里,既不喝粥,也不说话,憋了好一晌后,还是忍不住问疯伯伯,“你能不能治好失忆症?”
疯伯伯吸了口粥,却乐悠悠的道:“我不觉得现在的他有什么不好的,干嘛要医治?”
“可是他什么都不记得了……”
“你要是真心喜欢他还会在意他没有记忆?”疯伯伯摇摇头,满不在乎的道:“不认识可以慢慢认识的嘛?”
“疯伯伯!”见他好不正经,林琬如气结,不由得愤愤道:“我希望他能够正常起来,若是你任由他一直这样痴痴傻傻,我觉得很不公平。”
“我又没说不治他。”疯伯伯抬起眼皮懒懒的解释道:“但治不治得好,全凭他的造化了。”
说着,他放下筷子起身抹了抹嘴,背起了药篮子,一边朝外走一边吩咐道:“我要去采药了,今天你不用出去,负责在这里看好他。”
林琬如坐在椅子上忧伤的支起下颚。
屋子内便只剩下她与赵苏晨二人,现在是上午,外头天清日暖,大片阳光投射入室内,让赵苏晨看起来更加的五官俊逸,眉目疏朗,此时,他一口口的吃着碗里的粥,对周旁的一切都仿若未闻。
这使林琬如的内心有着异样的情绪在流动,她十分不甘心的再次握住对方的手,眼底带着一片期待,唤着他的名:“赵苏晨。”
他闻言抬起头来。
林琬如眼底顿时起了氤氲,她道:“你真的不记得我了吗?我是林琬如,是你的娘子。”
他却无措的望着她,半晌后,才糯糯的道:“不饿了。”
林琬如顿时如同一棵霜打的茄子,整个人都焉了下去。
收拾好碗筷去了灶房,待收拾妥当出来之后却发现赵苏晨正趴在窗台上看着院子里的花花草草,那样安静宁和的样子,仿佛与世无争,让林琬如看在眼里竟有些微微心疼。
或许疯伯伯说得没错,他现在只是失去了记忆,思维如同稚儿,但这对他来说未尝不是一件好事,至少年少时的痛苦回忆他可以不再想起,这么多年来的艰苦历程他也可以忘记,世事纷扰,都与自己无关了。他的世界里,便只有饿与不饿,冷与不冷,以及开心与不开心,如此纯粹的活着,怎么就不算是一场幸事?
谁人不想这么自在无忧的活着,可偏偏常人做不到。
林琬如努力劝自己释然,可惜眼泪还是争气的落下,脑海一点点浮现起他往日的谈吐,笑貌,举止……
到底还是不舍。
“你怎么又哭了?”不知不觉间,他已走到了她面前,蹙着眉头替她擦拭眼泪。林琬如一怔,脑海中仿佛有浮光掠影,一闪而过,恍惚间,忽然想起过去,似乎也曾出现过这样一幕。
林琬如任由他擦拭着眼泪,有些难过的说道:“都怪你不好,偏偏把我给忘了。”
“我知道的。”他认真的说道:“你是我娘子。”
林琬如的心猛地一跳,望着那张略带羞涩的面容,忍不住又问道:“你真的知道我是谁?”
“难道不是?”他有些茫然若失,望着林琬如道:“你是不是不想要我了?”
“不不不。”林琬如连忙否认,她点头道:“我是你的娘子,你是我的相公,以前是,现在是,以后都是,我今生今世都不会不要你的。”
听到这样的话语,他狭长的眼睛里,满满都是纯真的笑意,透过那明窗,林琬如仿佛能看到来自他内心的喜悦之情,没有任何的虚假。
她想,只要他对自己的情义还在,那么就算他不记得自己了又有何妨呢?
来日方长,她总会等他的。
黄昏时,林琬如又备好了晚饭等疯伯伯采药回来,两菜一汤上了桌,赵苏晨立即凑了过来,眼巴巴的望着,样子十分可怜。
林琬如拍了拍他跃跃欲试的手,好笑道:“等下才可以吃。”
“我又饿了。”赵苏晨十分委屈道。
“我知道。”林琬如将碗筷一一摆好,然后才淳淳教诲道:“疯伯伯是咱们的救命恩人,他现在收留咱们,咱们就应该知恩图报,多帮他做些事,所以吃饭呢,也要等他一起回来吃,这是最基本的礼貌,你知道吗?”
赵苏晨闻言只好闷闷的缩回手,然后垂下头来。
林琬如不由得松了口气,觉得现在的自己简直像个幼儿园的导师。
而更有甚者却在后头。
疯伯伯采了一些草药回来,让赵苏晨泡在水里擦拭身体,是治疗外伤的好药。然而赵苏晨一闻到那味道,就惊跳起来,说什么也不肯照做。
疯伯伯倒是悠然自得的将难题抛给林琬如,道:“他要是不肯洗,身上的伤一两个月都不会见好,你自己想办法吧。”
“难道要我帮他洗?”林琬如的脸蹭的一下就红了,这种事,她怎么能代劳?
“他是你夫君,你伺候他,难道不是天经地义?”疯伯伯摇摇头,扔下草药就朝药房去,走到一半,忽然又回头道:“还有,今晚他跟你睡,不准来吵我。”
林琬如:“……”
赵苏晨仍是一脸茫然,看了看疯伯伯的背影,又看了看满脸通红的林琬如。
林琬如满脸黑线,苦着脸问道:“你能不能自己去洗啊?”
赵苏晨立即把头摇得如同大浪淘沙,十分抗拒的道:“我不要这个!”
林琬如只要默默挽起袖子,对他勾了勾手,道:“来,听话,我伺候你!”
赵苏晨惊恐:“不要!”
这一折腾就到了半夜,林琬如好说歹说,软硬兼施,才将赵苏晨弄进那臭气哄哄的药缸里头,然后一手捂住鼻子,一手抓起那草药就往他背上胡乱擦拭,又担心他自己不动手,一壁里催促道:“想要早点洗完,你自己也要动手啊!”
赵苏晨这才不情不愿的抓起一把,往自己身上抹一下。
窗外月色如水,望着两人忙碌的身影,不再寂寥。疯伯伯站在外面瞧着里面的二人,不甚唏嘘。想到自己年少轻狂时,也曾有倩影出入成双,都怪当时自己太不可一世,犯下了大错,才连累得自己老来无依。
他苦笑着摇了摇头,转身抬步朝自己的房间里去,只是刚走到院子里,就听到身后一声尖叫,他顿足,接着却是林琬如又羞又怒的声音:“你干嘛站起来?!快点背过去!”
“我不要洗了,好臭!”
“你又不听话了!信不信我不做你娘子了!”
“不要…”
“那就快点坐下!还有,要自己动手洗啊!”
“噢……”
听得里面水声一片,他不禁莞尔,心想,傻人有傻福,这话果真不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