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学琴,这是我一直以来的夙愿,但一直没有勇气去付诸行动。早在08年的时候,璇就和我约好要去学一样乐器。当时,她打算学吉他,她喜欢那种酷酷的女孩抱着吉他在一群志趣相投的人群中娓娓弹来的感觉。而我,想学的一直是古琴,我就喜欢古琴那超脱尘世的淡泊和古朴,在它的音域里,仿佛时间和空间都可以被忽略。然而,那个时候,学古筝的很多,学古琴的却很稀有,一般的琴行都找不到古琴的影子,很多人甚至都不知道古琴是一种什么样的乐器,还有很多人,她们一直以为古筝就是古琴。结果,我找了很多家琴行都没有能教习古琴的,所以这个想法便作罢了,璇想要学吉他的计划也因为我的放弃而搁置。
女人30岁的恐慌在表妹银儿身上也有体现,就在与陆先生分手后,银儿一直焦灼地四处寻找自己的情感归属,一晃便是几年过去了,终于在13年的时候匆忙将自己嫁了出去。表妹夫是湖北黄石人,两人将家安在了S市与黄石之间的武汉。我身在武汉的这段时间里,偶尔会与她碰面聊聊天,从聊天内容里,我能感觉到,表妹虽然有了家,但她仍旧不开心,对生活的不满意和对未来的不确定一刻不停的困扰着她。对于她的生活,我不适合去评论,每个人都应该为自己的选择承担相应的后果,毕竟,在你选择的同时,你得到了你所急须的,也失去了一些你不能兼顾的,平衡好这些得失是每个成年人必须学会的功课。
在武汉的三年我过得很充实,除了工作便是学习,没有多余的社交应酬这让我很满意。我像一个不食人间烟火的世外之人过着游离于现实边缘的生活。璇偶尔会通过微信推荐分享一些她认为不错的书和音乐,于是,一个人的时候我便听着音乐读着璇推荐的这些书,偶尔有兴致的时候也写些酸腐的文字。
这期间,我加入了一个有趣的股票交流群。我不怎么玩股票,之所以加入,纯粹是因为里面有几个很有趣的人引起了我的好奇。不得不说,这是一个有魔力的群,里面有着一群有魔力的人:有幽默风趣的,有文艺知性的,有癫狂疯魔的,有机灵耍滑的,还有暖心大姐……总之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你遇不到的。与那群人聊天,时常能让一众人一天到晚笑成傻子。我在群里的昵称叫“飞鸟”,我将自己定位成一名文艺范儿的女青年。群里有几个很有才情的家伙,其中有个叫“会飞的鱼”的北京群员,他一手唯美的旧体诗词信手便可拈来。我也曾在里面以文思之名出过几首矫情的小诗和几点造作的见解。而且事后将它们从聊天内容里摘出来记录在了手机记事本上。如今,再看当初的文字,尽管文辞意思不甚认同,但当初创作时的心境与状态依旧让人怀念。
打开手机记事本,最先出现的是一首以《天净沙》为词牌名的小词,内容很简单浅显:
寒风细雨雾重,行人车辆匆匆,
初雪未至,小手儿冻通红。
——天净沙.上班
*
我还记得那是一个初冬的早上,我走在上班的路上,初冬的武汉已经很冷了,浓浓的雾气里夹杂些细细的雨丝,偶尔还会吹来丝丝冷风,不停地往领子里灌。那时,群里以“会飞的鱼”为首正在以《天净沙》为词牌名即兴作词,于是,我边走在马路上边用冻僵的手指随手发了这几句。众人觉得尚可,皆以才女称之,我顿觉尴尬,纯粹好玩儿,哪担得上这“才”名。
接下来是一首无题的打油诗:
*
鸟儿飞飞鱼儿游,群主后院又起风;
高手发财被拉走,不知何人在做东?
*
这首打油诗的背后也有一个有趣的背景故事:有一天,群里新来了一个周星驰式无厘头搞笑的人,昵称“发财”,正当大家都觉得这是个有趣的人时,没过多久,发财突然被另一个群拉走了。这个发财有个很奇怪的习惯,那便是坚持只进一个群。他被拉到另一个群就意味着他要退出我们这个群。果然,众人还没反应过来,发财已然闪退。随着发财退群,众群员一阵发蒙,“会飞的鱼”在群里发了无数个“?”表达他的疑问?于是,发财的退群就像是一颗石头丢进了平静的湖面,荡起了层层的波浪,又像是有不速之客突然闯进了原本悠闲的鸟群,惊得群鸟纷飞,一众群员纷纷脱离潜水状态出来冒泡儿,夸张地表达着发财退群这件事儿,他们就是这样,总是喜欢在气氛异常的时候烘托一些特殊的笑点,这也是这个群总是让人欢乐不断的原因,鉴于这种热烈又有趣的氛围,群里又开始围绕发财退群作诗了,我灵机一动跟上他们的步伐写了上面几句发在了群里。
没想到不久,发财便又自己寻回来了。他说,走了这么多群,还是我们这个群最有趣最开心。后来,我与这个发财多年保持着朋友圈互评的神交关系,他算是我在虚拟的互联网上认识的第一个也是唯一的一个朋友。
海南有个“收藏先生”。之所以叫他“收藏先生”,是因为他总喜欢在群里晒他收藏的宝贝。他晒的宝贝多以杯盏茶壶为主:各种金油滴和银油滴的建盏,还有当代名家烧制的青花瓷系列,银盏,银壶,玉杯琉璃盏等等,琳琅满目,应接不暇。有一次,收藏先生来武汉出差,办完事后去参观了黄鹤楼,后来他走在长江大桥上,一时兴起,在群里向我喊话,问飞鸟何在?当时,我正在鹦鹉大道办事,看到他的喊话,我当下敲了
“君驻长江头,鸟歇鹦鹉洲;
无意俩相望,但见黄鹤楼。”
发到群里算是回应了他。
群里另有一个自称“魔”的癫狂之辈,他时常用一张V字仇杀队的面具作为头像。这个人思维跳跃之快时常让人怀疑他是不是忘记了“吃药”,总之是少有人能跟得上他思维转换的速度。他是一个很复杂又矛盾的人,一会像一个高坐云端深奥内涵的哲学家,一会又像一个盘坐莲台悲悯世人的佛陀,一会又像一个随时会煽动人心的恐怖分子,一会又像寻常邻家大哥,一会他又是一个专业讲解金融知识的学者,但无论他像哪一种,都让人不敢小觑他脑袋里的知识储备量。他文思敏捷,狂傲不羁,于是,他的狂傲也成了群里快乐的源泉。他时常说,他不要做那虚伪的佛,他就是要做那祸害苍生的魔,他说他要以魔度佛,度尽天下佛。他对佛魔之说有一套他自己的论调,于是有一天,大家关于这个话题讨论了起来。我虽不才,但时常也会在内心有这方面的思考和较劲儿,当时我以他的口吻辨了一通,内容就是如今记录在记事本上的这篇:
“顺着世人说,窃以为:有人着魔的表相却怀揣佛的本质,有人戴佛的面具却掩藏魔的内在,熟知无魔何来佛?无佛何来魔?佛魔本同体,何来度一说?问:何为佛?何为魔?答:世间本无魔佛,人以分别心定之,熟知万法皆空,何来分别?一切分别心,皆因执念故;岁月绎世易,推衍众生苦!曰:不可说,不可说,一说便是错。此篇胡话究竟也是错…”
我还记得,当时我发完这通“魔佛论”,哈哈大笑了半天,因为通篇模仿那狂人的口吻十分成功。
然而这个自称“魔”的家伙,因才情逼人,性情怪异,竟让群里好几位女群员为之春心萌动。其中以一位哈尔滨女孩为最。女孩喜欢滑雪,从照片上看青春靓丽,阳光活泼。女孩思虑之下,竟决定亲赴上海求与这位“魔”一见,但这位自称“魔”的群员却以他独有的方式婉拒了。女孩伤心欲绝却又无法放下,最后竟远走海外疗伤去了。那时候,这位“魔”与这个滑雪女孩的故事让我感概颇多,下面的这首《如梦令》小词便是那时留下的:
凡尘几缕情丝,叫人纠缠至此,心伤欲归静,竟泛滥已成痴。如斯,如斯,问相思侬可知?
——如梦令·情殇
他们的故事曾让我对于爱情思考了很多,我时常想,到底什么是爱情呢?上面故事中的男女早已过了豆蔻年华,已然而立之年的他们显然已经过了所谓的青春萌动,为爱一博的年纪,但女孩却仍旧会为一段虚幻的网恋心伤欲绝,这或许是我永远也无法理解的,我的世界里五行缺爱,注定我不懂爱亦不会爱。我想,我给自己定义的爱情观便如下面这首《无题诗》描述的那样:
尘缘只许十日期,时至无果了无依;
作茧痴缠缚双翼,行者岂能被绊羁。
缘灭本因前缘起,度人度己亦非奇;
系铃解铃终由己,孤鸟从来无栖地。
对于这个叫“魔”的男人,我曾运用我的好奇心研究过他。他说他是某私募操盘手,这我相信。但我同时也在想,他在现实中一定活得不太受世人的认同,我甚至觉得,他是一个严重的自闭症患者,他的灵魂孤独得无处安放,他只能将他身上所有的灵气与思想像火山喷发一般发泄式地全部喷撒在互联网上。
有段时间,群里热烈地讨论起了各自对未来生活的联想,说法有很多:有想成为资产大鳄,将来在金融界叱咤风云的;有立志走遍全世界,成为一个旅行达人的;还有每天吃吃早点,打打小牌悠闲度日的。总之各有各的想法,挺有趣的,我没有在里面发表意见,因为我是一个对未来不敢有什么期许的人。后来,远离讨论,我曾仔细思考过自己未来想要的生活,脑海里却出现了曾经年少轻狂、青春肆意的铁三角画面。于是,我想,未来要是铁三角能重聚,那时候的我们,必定是少了当初的狂傲不羁,多了些岁月沉淀下来的宁静祥和。我们可以相邀寻一处山清水秀的地方暂住,山水为伴,清风作客,虫鸟助兴,明月撒辉,我们煮酒沏茶,闲话往昔,岂不快哉!
“三五好友聚山居,叶绿虫鸣伴小径,
泥炉煮酒兴致雅,清风明月亦多情!”
我想,再也没有比这首小诗更能表达我梦想中生活的意境了。但许多年后,我们真的还能再重逢吗?
那是一段特殊的时光,一群人在某个特殊的时间点,就算只是一个简单的表情都会让人笑足一整天。在那段时光里,我异乎寻常的平静,好像这世间没有什么能再对我有分毫影响,我整个人有种超脱尘世的空灵,就如灵魂自主脱窍了一般。如果说真有“飞升”一说,我甚至相信那个时候我的确可以“飞升”了。我很喜欢这种好似身处云端的状态。借着这种空灵,我创作了下面这两首符合那时心境的现代诗,同时也记录下了那种生命里异样的静谧。
*
*(诗一)*
*半个我们*
*
意识到你的存在,
我便只剩了半个我。
穿戴好冷漠的伪装,
将那超越年龄的敏锐与你一同埋葬。
我说,
我堆了一抔坟;
我说,
我葬了我的魂,
只为能在这世间正常着生存。
*
后来,
我将动听的歌声扔了进去,
我将美妙的文字关了进去,
我将青涩的记忆丢了进去,
我将诚挚的情感塞了进去,
我将蘸满喜怒哀乐的时光倒了进去,
最后连梦想也钻进了里面。
*
我以为,
我已经浸透了这尘世的繁华腐朽,
抬眼望去,
却仍能看见那华灯之外的天空。
浩瀚的天际绝美的云端,
在那只有你能去往的国度,
你飘然伫立悲悯又冷漠,
哼唱着空灵得能穿透时空的曲子,
星眸里映照出的,
是在红尘泥沼中狼狈挣扎的另一个我。
*
如果你是我放飞的风筝,
你便替我带回那九天之外的风景;
如果你是我释放的灵魂,
你便替我探尽这宇宙洪荒的真理;
如果你是我找寻的信仰,
你便替我指引前行的路;
如果你只是我,
那,
我们便隔着时空背靠背取暖吧!
*
待我修满这几世轮回,
挣脱这红尘万丈,
便就着泥香叶翠鸟语虫鸣,
抚一曲琴音铺路,
沏一壶清茶飘香,
你踏着音律循着茶香而来,
半个我们,
自此携手并肩,
畅游碧落黄泉!
*
*
*(诗二)*
*行者铭*
*
循着灵魂的指引,
眼前迷雾缭绕延伸着的远方,
将是我要前行的方向。
*
许是恐惧前路未知,
又许是眷念这身后的半生尘缘,
待回过神来,
早已踟蹰原地许久。
*
我藏着一颗与年龄无关的心。
我用清静当作抹布,
将它擦拭得不染纤尘。
*
它幽深又神秘,
就像巫师手中的水晶球;
它纯粹又天真
就像初生婴童的眼眸。
*
有了它
我能从风中呼吸自由;
能从鸟鸣中闻得欢快;
能从花香里嗅到幸福;
能从枯木里感受生命;
能在平淡中品味不凡。
*
它是装下这世间万物的诗样情怀,
它是收纳这尘世风物的特殊空间,
它能滤除其中的污浊与腐朽,
它能提炼出纯美的精华给养灵魂国度。
*
我用冷漠将它隐藏,
我用孤独将它守护,
我用痴愚将它捍卫,
我用安静与之同行。
*
有人谓我矫情,
有人斥我虚幻,
有人怜我寂寞,
有人笑我天真。
*
那些奇异又悲悯的目光扫视着我,
想扫寻出让我病入膏肓的根源,
于是这颗心便成了变异的恶性肿瘤,
我幻想着能尽快离开这虚伪的医院。
*
尘世真正污浊的,
不是泥土或尘埃;
而是被欲望和空虚搅扰得扭曲的人心。
有人看透了人心,
却终是看不透这锦绣的浮华。
*
终有一天
我将启程,
走上追逐灵魂的道路,
寻一方净土将心安放。
*
他日,
或羽化飞升;
或足踏莲花;
又或寂静老死,
迎来下一个轮回。
*
世间,
唯,行者安宁!
*
工作以外的时间,我大都是在学琴、练琴,我沉溺于古琴的音律里不可自拔。初学《凤求凰》的时候,我为司马相如与卓文君“凤非梧不栖,尔非君不惜;一曲凤求凰,情深浓浓意。”诗一样的爱情痴了;学到《阳关三叠》的时候,我又对诗人王维“渭城朝雨轻,青青柳色新,楚天湘水阔,十里长亭情”的真挚友情而感动得一塌糊涂;再如阮籍在《酒狂》里“天地洪荒笑时光,长歌当酒掩惆怅,弦峰疾走尽疏狂,酩酊痴癫鸿鹄殇。”的酣畅淋漓,曾令我激动得流连忘返……
总之,古琴的世界当真是美妙。如果一个人被红尘喧嚣搅扰得浮躁不堪,想要静气凝神,我建议他来到古琴的世界。这种红尘悲欢离合,漠然操缦诗歌的意境太适合修身养性了。练琴的时候,看着舞动不止的手指和那指尖一动一静间流淌出的韵律,我时常联想到起伏不定的人生,真真是一调三音五线七弦,上上下下乐奏乾坤,进进退退舞尽人生,虚虚实实演绎缤纷,起起伏伏交替变更,浮浮沉沉指拂莲心,来来往往俱是意境。
以后的日子里,每当我忆起这段,都感觉是那么的不真实,我就好想去到了另一个世界旅行了一趟回来。如果不是记事本上的那些文字,我很难相信我曾有过那样一段仿佛超脱了世俗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