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快快,马上天就黑了,族中阿木与阿咪们的宿处一定要安排妥当。”姜丰对一众族中勇士吩咐道。
此时的姜氏一片忙碌与紧张,不停地有人自外面抱着皮褥与干草进入木楼。
秋陌此刻望着奔忙的人群,有些不知所措,他希望自己能帮上什么,却又不知从何做起。
秋陌正踌躇之时,一个高大的身影来至他身旁,秋陌顿感一阵压迫感袭来,待他定睛瞧去,不由大喜道:“葵叔!”
“呀嗬,好一股狐媚子味儿!你今日里可曾碰到何样蹊跷之事?”姒葵捂着鼻子,试探着问道。
“嗯,今日我的确遇到了一些事情,不过……我不能告诉葵叔你!”秋陌俏皮道。
姒葵佯怒道:“我看你没做甚好事儿!”
“这第一件说了亦不光彩,那第二件却是与人有约在先!”秋陌想起白日间的遭遇,有些无奈道。
“承诺?哼……不想说也罢!倘若我告诉你,与你有约的那一位,便是昨晚你见到的红眼小怪物,你又当如何?”姒葵怀揣着一心看热闹的表情言道。
果不其然,秋陌不闻言禁惊讶地嘴巴大张,眼睛圆睁,目光甚是闪烁不定地看着姒葵。
秋陌惊讶的表情,姒葵看在眼里,自是一副幸灾乐祸的脸相。
秋陌惊讶过后,很快便低下头去,叹口气道:“怎地会如此,原来她与葵叔一般,亦是本事了得呀!噢,对了,她说与自己的母亲一同居于此地,葵叔可识得?”
姒葵面露得意道:“你才见过我多少本事,将我与那小女娃儿比。她的母亲见到我都会尊称我一声‘上仙’!我已交代予她,日后,我不在之时,你要呆在其身边,寸步莫要离。”
秋陌诧异道:“这是为何?我们还需在此处呆多久啊,葵叔!况且,以葵叔你的修为,我们直捣敌方的巢穴,岂不节省时间?”
姒葵闻言一窘,不仅叹息道:“若是二十余载以前当然可以,只是现在……唉,况且这莽林之中,敌手非弱啊!”
此时此刻,姒葵可谓满怀惆怅心,遥观往前事,偏偏往昔难以回首……
今夜的姜氏部族安静得很,连燃烧的篝火都似乎显得昏黄无力。
姜氏的族人们已然知晓了龙睛石再一次闪烁之事,年长一些的族人清楚的记得二十余年前的那一次族难。
那一日,偌大的藤林间,忽降红、橙、黄、绿、青、蓝、紫七色彩霞,比任何一次夏日雨后的霓虹,都要靠近地面,靠近他们的身边,甚至一探出手,好似便能感受到那虹桥的华晕所泛出的暖意。
便在那时,他们的老祭司,现今的姜红阿妈的母亲,不知自何处获得了一方晶石。
当天的夜晚,那晶石忽然绽放出如同晚霞一般的晕彩,红黄色迷蒙。
老祭司不及将族人们唤起,一规模浩大的青面鬼狼群便如那失了穴的黑蚁堆一般,自四面八方地向藤林涌来,丝毫不顾忌丛生的藤蔓相阻,一味地向姜氏村寨处钻去,好似被什么不停驱赶着前来一般。
青面鬼狼群遇人便攻击,没有丝毫犹豫,好似意欲将整个姜氏吞噬掉!
骁勇无畏的姜氏黑牛勇士们,左手持火把,右手持牛角,借助狭促的藤蔓空间,与那青面鬼狼近身肉搏。
老人与孩童们将篝火烧得尽可能的旺,将那燃透的泛着火红的木头,敲成小块儿,收在竹筐里,待哪边鬼狼群离得近了,便向它们泼将过去。
族人被扑倒发出的呼喊声,青面鬼狼撕咬人肉的嗤噗声,啃噬人骨的喀吧声,鬼狼被刺中、被火燎时的哀嚎声,此起彼伏,夜色里,将整片丛林都吵醒了……
这时,一位没有了右手的老者,用他那沙哑的声音说道:“昔我姜氏族人有三百,与鬼狼群一战后锐减至不足百人,尔后断断续续又有许多人死于伤口所中的狼牙之毒。如今,历经二十五载,我姜氏方恢至二百余人,却是如何抵挡得住再一次灾难来袭!”
那一旁的少年姜树,抓了一下他那乱而浓密的头发问道:“阿公,那上一次你们是如何击败鬼狼群的,有没有杀死领头的狈?”
那老者闻言叹口气道:“说也奇怪,那一次未见着一只狈,甚至连那花斑都没见一头,只有那青面鬼狼不要命地冲将而来。全赖黑牛勇士们筑起人墙,将其阻拦住。不料,天复一蒙蒙亮,鬼狼群便退却了,丢下近四百只狼尸于此。这古藤树外周悬着的累累白骨多数便是它们的。”
老者说完,周围便是一阵儿的唏嘘声,俱是谈论那族人人与鬼狼的伤亡之数,纷纷猜测鬼狼群定是被打怕而退。
在场的唯有姒葵心里明晓:“那狈与沙犷兽俱是狈母的亲属与后裔,明知姜氏有青青这般高手在,怎会轻易让它们来送死。那狈母也忒小心,好在那青青果断,毅然决然与那狈母一招定输赢。不然待狈母回过神儿来,派出沙犷兽将那姜氏覆灭,青青即使用将出两败俱伤之法,自己的魂魄找不到依附怕是也要散了,女儿青草更不会有活下去的空间了!”
姒葵想通此节,不禁嘀咕道:“那青青果真是个硬角色,说不定她可帮秋陌那臭小子寻出修行的门槛来!”
姒葵望向身旁的秋陌言道:“今晚去木楼找那些个少年郎一道睡去,明日给你找个师父。”
一听要与其他少年相处,秋陌不禁黑了脸,满是不愿之色。
不待他向姒葵表述自己的不情愿,姒葵已然嘴角一扬,伸出右手食指冲着他摇了摇……
是夜,高脚木楼的三层,一群十余岁光景的少年聚于一处,全然不知愁滋味,纷纷鼓吹着倘若与青面鬼狼群相遇,自己可以杀死多少只……
秋陌趁着一众少年喧闹际,抱着姒葵塞给他的一床黑牛皮毯,找到一处僻静角落躺下。
秋陌所躺之处,地板之上,铺得干草比较稀薄,偏偏他只有一条皮毯,只得铺半截儿,盖半截儿……
漫夜清冷,秋陌睡得甚为不适,清晨便起得晚了一些。
他清醒过来之时,身边却是围着了一圈儿厚厚的干草!
秋陌正迷糊间,一个身穿鬼狼皮褡,约莫十一二岁的俊秀少年爬了上来。
他走近秋陌,轻轻拽了一下他的皮毯,却又不说话,只是手指一直指向外面。
秋陌见状,猜想到外面应是有人叫他。
他一个骨碌起身,双手捋了一下乱糟糟的头发,跟着那名少年走将出去。
那名少年引着秋陌来至旁侧的木楼之上,秋陌数着似是来至第四层。
入口处,端立着两名彪悍的黑牛勇士,皆是颈间挂着一长串狼牙,双目圆睁,不怒自威。
两名勇士看到前来的少年后,却是主动掀开入口处的鹿皮帘子,让其入内。
秋陌紧随其后,方得入,便觉有异香飘来,聘聘袅袅。
木椽之上盘缠着开着紫色花蔓的绿藤,绿藤纷纷于地板之上缠结,收拢至一蒲柳座团之下。
蒲柳座团之上,端坐着一柳姿俏佳人,乌发秀目,恰是那姜红的小女儿姜星。
她看到秋陌来到,向着他灿然一笑道:“你便是姒小陌!”
秋陌看到其光彩照人的笑靥后,感觉心绪都有些飘了,回答慢了半拍儿道:“嗯,正是。”
那姜星温声道:“莫拘谨,来,让我瞧瞧,怎地会有这般的可人儿。”
与此之时,引着秋陌来的少年,突然娇笑出声道:“娘亲,这个家伙模样虽好,心儿却是呆的!”
秋陌闻声看去,此时的少年已是红衣女孩的妆扮,其脸庞之上复又显现出两道狭长的红色印痕。
这不正是昨日咬过自己的红绸衣姑娘吗,也就是葵叔口中的双尾小狐狸。
红衣女孩看到秋陌老是盯着自己,不由着恼道:“臭小子,看够了没,在看我,信不信我再咬你啊?”
“青草,怎般这般没有礼貌,真个顽皮的丫头!”那姜星叱责自己的女儿道。
不错,此时的姜星乃是为那青青入主。
‘姜星’向着秋陌柔声道:“来,小陌,到我身前来。”
秋陌依言上前,近得其身,顿觉一阵柔香袭来。
秋陌不禁多耸动了几下鼻翕。
那‘姜星’拉住秋陌的手,不禁说道:“果真是部落之外的孩子,细皮嫩肉的,看这手腕儿俨然姑娘家的模样……”
“咯咯咯……小姑娘……”旁边的青草早已是乐得笑弯了腰。
秋陌不禁被她笑得有些害羞,正想申辩几句来着。
这时,握着他手腕儿的那双柔夷,蓦地散发出一阵温热,沿着他的手腕蔓延而来。
秋陌不由紧张开来,心跳不期然地快了一些。
那阵温热刚欲蔓延至秋陌胸口处,忽热顿住,尔后便如潮水般迅猛退却。
那‘姜星’如同被花刺扎到一般,蓦然缩回手去,且眉首低垂。
一喘一息过后,她复抬起头,竟是一脸的迷惘与忧郁。
她疑惑地看着凑到身前的秋陌,一把甩开原本握着他的手厉声道:“你是谁?”
声音分外透着清冷,然而,她所言乃部落中语。
秋陌被她这一问,吓了个激灵,这完全是换了一个人啊。
“他是来自姚氏部落的秋……姒小陌,因不通我部落的规矩与常识,阿妈让我带他来,想让您教导一下。”一旁的青草竟不知何时,又变回那个身着狼皮短褡的俊秀少年。
青草一边说着,一边向着一头雾水的秋陌挤了几下眉眼。
“啊,青草也在啊,这几日又跑去哪儿疯了,感觉许久都未曾看到你!”那姜星亦唤‘青草’为青草,而且见到青草似乎很开心,语气温和了许多。
秋陌听了他们的对话,内心陷入了一片混沌。
姜星看秋陌一脸茫然,又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顿觉好笑,且起了怜爱之心。
姜星自座下抽出一张厚厚的黑牛皮,她将其自脚底铺陈开来,招手示意秋陌来看。
秋陌蹲下身子看去,那黑牛皮内衬的皮囊之上,用木炭描画着各种物事儿:各式各态的花草与野兽,大人与孩童,饮食与睡态……
想来,这张厚实的黑牛皮亦算是部落文明的雏形,部落孩子的教科书了!
那青草看至此幕,面露深深的无奈之色。
她黑亮的眼珠儿一转道:“啊,对啦,阿咪!外出采集的队伍,即将要出发啦,阿妈答应我们可一同前往。”
“你们才多大,为何可以一同前往,哎,青草……”不待姜星问询个清楚,青草已经拉着秋陌跑将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