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拉我作甚?左右只拿了他一个果子,大不了我许他一个好处也就是了,做什么要逃跑?”
尔愿甩开白少言拉着自己的手,手心翻转现出一棵黑果来,正待掰开仔细研究一番,却看见这黑果子周身有黑气漂浮,一股熟烂的臭气破体而出,甚是难闻。
“呀!这……这这怎么了?”
尔愿抬手将这黑乎乎的东西封印住,这臭气刺鼻得很,明明刚摘下来的时候是个香喷喷的果子,怎么才一会儿功夫就腐烂的这般恶臭难闻。
白少言双手抱胸,饶有兴致地看着她的窘态,解释道:“这果子还没到成熟的时候,只有成熟的果子才能有用,这般将熟不熟的最是摘不得,也是穿肠的毒药,神仙吃了都难逃一劫。”
尔愿没想到因一时冲动摘的忘情果竟然还有这些弯弯绕绕,她只所以偷拿人家这颗忘情果,是因为她曾经欠了一个人的人情,那人最是需要这么一颗忘情果,本想存在乾坤袋里等以后出去了就给她送去,不曾想居然是个半成品,吃了会死人的。
幸好今日拿出来看了,否则岂不是把乾坤袋都给熏臭了,这乾坤袋还是瑶姬送给她的,说是世间万物皆可包罗,平时就一荷包大小,挂在腰间甚是方便好用,她也很是喜爱。
“那你可知道这果子何时结果?我想讨要一颗。”
既然快熟了那就说明离成熟不远了,只要她再等上几日不就行了。
白少言叹了口气,答非所问道:“你要它作甚?本就丢了些记忆,这是要彻底将自己作成个白痴不成?”
尔愿不甘示弱的踮起脚尖一巴掌拍在他的头顶上,怒目而视,“我如何白痴了?不就是丢了些记忆,以后总能想起来的,再说了,我觉得我现在也没什么不好的!”
白少言微微蹲下身子好让她能够得着自己的头顶,被她揉乱了头发也不恼,深海一般深邃的眼睛里承载着温暖的流光,向来沉稳的人,这会儿嘴角噙着一抹笑意,想掩盖都掩盖不住。
“你莫恼,只要不是用在你身上就好,这忘情果每三百年一开花,三百年一结果,再三百年而成熟,你想要还需再耐心等上一百五十年,另外这果子有个奇特之处,每棵树都结下四十九颗果子,一果落则整棵树上的果子都会凋零,存活极其不易,也不怪那孩童痛哭跳脚了。”
尔愿没想到自己一时私心竟然将人家的心血付之一炬,倒是有些后悔自己的鲁莽行事,弄坏了人家辛辛苦苦培育的忘情果,那主人家不但不生气,刚才还请自己去喝茶呢,也是大度的很,她不知道怎么回事也就罢了,这知道了总觉得过意不去,总不能当事情没发生过吧。
白少言平视着眼前容颜绝世的少女,见她眉头紧锁一副懊悔的模样,不知在想些什么方法补救,手指还缠绕着自己的一缕头发,绕在手心里缠来绕去,雪肌墨发,甚是好看,索性半跪在地上,让她玩个够。
想起某人曾经说过的那句话,便喃喃自语道:“你还不如帮我挽发呢。”
尔愿莞尔一笑,不过是挽个头发,他还真是念念不忘啊,罢了,就帮他一回吧。
当真绕到他的身后开始仔仔细细地帮他挽发,浓密柔顺的散发铺了他一背,直达腰间,离得近了能嗅到淡淡的香味,像是某种她不知道的花香,温暖熟悉,墨发如瀑,肩若刀削,这般跪着的身姿也是挺拔俊逸的好看。
心中好奇,便也大方地问了出来,“你身上可是熏了什么香?这般香甜好闻。”
白少言唇角的笑意更浓了,蹲下身子配合着她的动作,回道:“不曾熏香,只不过我住的地方,有很多这种花,久而久之,身上也就染了些香气。”
尔愿轻轻唔了一声,接着帮他挽发。
将墨发分梳两半,一半披散而下,一半堆在头顶挽好,从自己头上取了一根海棠花发钗,将挽好的头发缠绕在海棠花发钗上别好,整理好鬓边的碎发,便完成了。
不过一刻时间,白少言却觉得像是过了很久,一双小手在他的头上动来动去地束发,酥酥麻麻的触感通过头顶的万千青丝传遍全身,让他浑身僵硬的动也不敢动,手指掐进手心里几欲掐出血来。
不知是扎了头发的原因,还是愿望达成的欢喜,见尔愿绕到他面前看了过来,还朝她颇为得意的眨了下眼睛,那眉心的火红色印记越发红艳,衬得一张白皙俊郎的脸,就是发上别着海棠花也丝毫不显女气,反而更为光彩照人。
尔愿被看的小脸一红,瞬间就觉得有些不自在,背过身去干咳了一声,不自在地道:“这下如你所愿了,额……眼下没什么好玩的,我们不如回去吧。”说着,自顾自的召了一朵云也不管身后人追没追上慢慢的向前飞去。
白少言站起身来,瞧见她发髻上少了一朵海棠花,伸手摸了摸自己头顶的发束,摸出了一朵花的形状来,知道是她的发钗,无奈的摇了摇头,这丫头也不怕自己出丑,胸膛里那颗沉寂了许多年的心脏突突跳动着,只觉得温暖地要将自己燃烧起来,四肢百骸都透着热乎乎的暖流来,见她走远,落后她一步跟了上去。
尔愿听着身后的动静,知是他跟了过来,这些天他总是形影不离地跟着她,安静地如同空气一般,除非她问话,否则绝不开口,话少得很,倒是很衬他的名字。
“小白,我明日会跟老鬼说我不想当首领,届时我会出山去,你就不必跟着我了,听瑶姬说你有很多事情要做,既然有事总跟着我也不是办法,也许我以前是你们的主人,可是现在我一点都不记得了,你们也当我只是暂时的离家出走,等我哪天找回了记忆,自会回去的,相助一月,十分感谢,以后你有什么事也只管吩咐就是,也该到了道别的时候了。”
尔愿本想在这桃林多住些日子的,但天劫将至,她的灵力恢复缓慢,总不能坐以待毙吧?
上次她濒临羽化,要不是老鬼及时赶到给了她一颗灵丹撑着,她早就灰飞烟灭了,但人总不能次次依靠运气活着,听瑶姬说曾有人在西荒见过定神珠现世,她得尽早启程前去寻来才是,早一天出发就多一分希望。
她虽然不畏惧死亡,但她还有她想做的事情,这件事没做完之前,她得保证自己性命无虞。
听闻西荒是归墟之地,是身死之人最后的归所,生人是不能轻易靠近的,其中邪祟魍魉魑魅众多,且越往西越凄凉荒芜,多诡谲多变之险境,其变幻莫测,鬼神不得知其由。
如此危险之地,还是不连累别人为好,她在令丘山多年,别的没学会,倒是练就一套对付妖邪的本事来,想来应是能应付过去。
白少言上一刻有多欣喜,这一刻的人就有多疼痛,原本暖乎乎的身子,好像被针扎了一个口子,冷风裹着风雪浇灌而来,冻的他打了个哆嗦。
原来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她永远对自己客气克制,无论他做什么,她都能淡然处之泰然自若,冷情到了极点。
这般冷心肠的女人,这天上地下只她一个了。
良久,久到尔愿以为他不会再回话了,他却开口了,只不过声音不似刚才的神采飞扬,透着一股子孤绝冷清之气。
“你知道,我找了你多久吗?”
白少言本来不想让她知道自己的心意,只求陪伴她左右便好,为了在她身边,他努力了这么多年,却仍然得不到她一点点的欢心,哪怕是一丝一毫的区别对待。
既然如此,还不如告诉她,让她知道自己不离开他,不仅仅是使命使然。
日上中天,惠风和畅,秋末的天,已有些凉了,可桃花依旧开的很好,似乎不知疲倦似的盛放不息。
前方已经能看到凌空阁的院落了,尔愿俯身降下云头,慢慢朝凌空阁而去,听他这般问话,心头涌出万般无奈来,听瑶姬说这家伙,这些年来为了找她过得很是伤情,本来有些同情于他,可他一直将自己当做他的小主人,她有些过意不去。
回过头来,正色道:“也许你找的不是我,而是你记忆里的那个人,那个人也许和我长的很像,但我不是她,你应该早就知道了,我是在这桃林诞生的,天生天养,无父无母,虽然我只有这五千年的记忆,但老鬼说你是第一次来这桃林的,我们应当不是旧识,我们相处也有月余,你应该早就发现了,我没有一点你记忆中的样子,并不是我失忆了,而是我本就不是她,就算我找回我的记忆,那也是在这桃林之中的记忆,应当跟你无甚关系……”
“别说了,进去吧。”
尔愿一字一句将话都挑明了说,每多说一分,白少言的脸色就黑了一分,这会铁青着脸,挥手抽了她脚下的祥云,将话撂下就不见了踪影。
尔愿转身一看,正现在凌空阁大门口,伸手一推,门就开了,她抬脚走了进去,将满天繁花关在了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