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者可以复生吗？
即答——当然可以，不然这书可就只有两章了。
不不不，不一样的吧？
我需要更加切实的解释。于是如此对频道里的少女发问。
结果却是，被对方用问题反问了回来：
“你觉得素体算是生命吗？”
事到如今我也不打算老老实实地对话了：
“你要是投敌了就直说，不用拐弯抹角地暗示噢。”
“哈？枳你在说什么？”
叶也有跟不上别人脑回路的一天啊，到这里我仿佛听到枳在心中惊叹。
“不是你自己想说的吗。你现在的生存形态，与素体有着相似之处。”
“……居然被你猜对了。”
“总之先解释给大家听吧。顺便回答下你的问题，我想，素体是有生命的。”
※
无论是否难以接受，事实都摆在眼前。
那就是：叶在临死之时，利用提前设置的程序，将意识上传到了废墟世界的网络中，从而实现了不依赖躯体的存活。当然，不依赖躯体不等于没有物质基础。叶维持思想的物质基础是，构成废墟的素体。而这与人形的素体生命其实不谋而合，也就佐证了其可能性。
至于具体是怎么做到的？
说出来你们也听不懂的啦。
叶用这样的说辞作为解释，同时拿出指挥官的气势来叫人们接受这一切。但尽管她是“衔火者”的心脏，面对着血淋淋的尸体，耳边却同时播放着她的演说，这事还是刺激过头了。
于是我撒了个谎。我对他们说，这是叶早有预谋的计划。凭借与网络相连的思维，叶能够更加深入地感受世界，将自己的全部投入到“衔火者”的目标中。
在外人看来，叶就是能做出这种事的人。结果他们真的振奋了起来，一边敬佩着首领，一边反过来居然开始安慰我这个与那具被抛弃的躯体关系最亲密的人。
一切又变得有条不紊起来，废墟之民的性格大抵就是如此吧。
但作为外来者的我，思绪中别的部分被触动了。
我曾经看过一些影视作品，里面的角色为了稳定军心或者避免爱人的过度悲伤，使用黑科技制造了自己的意识复制体——有时叫做人工智能——用以代替死去的本体。而当这个复制体对此毫不知情时，故事的悲伤便会再升上一层。
话又说回来了，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复制体，和本体又有什么区别呢？是否持有人的躯体，反而是讨论中最无足轻重的要素。
很抱歉说了这么多，但我得声明，这些只是无端的联想，甚至不代表我有认为此时的叶是复制品的倾向。
我只是无可避免地，因为这样的作品阅历，而失去了对思绪的控制。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我不知道。
心情很微妙。
我便看着人们收拾战场，对着叶问七问八。连执行官身上展现的超然力量也被暂时性地遗忘了。死了很多人，剩下来的成员变得一眼就能扫完。但他们不再沮丧，反而逐渐狂热。
我无法理解。
也许废墟之民来到地球，也会因为地球人的复杂又不可理喻而感到他们是另一个物种吧。
期间苏渃带着战胜的消息归来，也一下子被这边发生的事惊到了，之后来到我身边，开口就是你老婆没了。
虽然但是，这话怎么听怎么怪。
浑浑噩噩地度过了一小段时间，又被叶找上来聊天，和队友说明情况后，我一个人走到了一边。
这时的她，才稍微适应了新的生命形态。
“感觉如何？”
“我不知道。”
“不知道怎样和我说吗？”
“不……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看到的很多，能理解的却少之又少。感觉非要试着理解的话，自己就会消失。就像……思维也会痛吗？还是别的感受……我不知道。”
这时的她是脆弱的模样。
却也已经是，见不到摸不着的模样了。
那股感情又在上涨，我不由得问：
“你在哪里？”
沉默。之后她说：
“不要悲伤，我就在这里。”
那是罕有的温柔，声音没有失真，没有干扰。她就在这里。
“还记得吧？”
这次由我来问。
“嗯，还想看——想看啊。海、天空、星星、动植物……真正的枳和叶。啊，都没有眼睛了，还是在朝思暮想。就算能去到那样的地方，真的就能算看到吗？”
“没关系。”
“没关系？”
“像之前那样，破译我义眼里的信息就好了——都谈不上是破译，毕竟一开始就是你亲手调整的参数吧？”
“啊……你知道了嘛。”
也只有这时候，她才会心虚了。
关于我的视觉被获取这件事。
其实这在战斗期间是默认允许的，而那之外说是不会，但实际上嘛……显然了。
只是因为枳本人信了，继承主观记忆的我，也就难以反应过来。
看过了聊天内容的叶，大概率也知道了，我是另一个世界的枳这件事。她的态度，从一开始就建立在知晓一切的前提上——不过要说她真的理解我们之间的异同，倒也不见得如此。
至于幻想中枢的秘密？
当时乔小青通过高嗣人的能力链接了苏渃的视野，也看到了手机上的软件，不也没有后果吗。
之后我便把类似的事列入了考虑范围之外。
“话说，你真的相信素体的生命性吗？不是未解的无机现象？也不是受到操纵？”
叶稍微调整了情绪，接着第一件事就是转移了话题。作为报复，我来了一句文字游戏：
“我可没那么说过哦。”
女孩子状态不好的时候居然选择欺负一下，真是罪大恶极，相当开心。
“什么？别在这种事上开玩笑好吧！”
“因为，确实没有依据啊。我只是这样想而已。”
我又说谎了。
何为生命这种话题，并非浅薄的我能够掌握的。
支持我如此断言的依据是，幻想中枢的检视特权给出的名称——「素体生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