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云川一行人将在青州最边缘的一座城池——镇山城,与商队会和。
镇山城的地位在祁氏十八城中地位极其特殊,它的位置最为偏远,却极为重要且繁华,因为它刚好堵住了穿过青丘的唯一一条路,导致此地人妖混杂、商贾聚集,商业极其昌盛。
城西门正对高山丘陵,东门却能远眺一片平原,平原上水草丰茂,即使是在早春时节,也依然能窥见几分几月后风吹草低见牛羊的盛景,而且五颜六色缤纷的野花正开得肆意,也是丝毫不逊的美景。
然而再美的美景看得多了也没什么新意了,反正祁云翎是没什么心情去欣赏。
九岁多的小孩骑了这么久的马,即使是坐在他爹的面前,也被折磨得不轻,偏偏因为那些一离开族内就纷纷抛开严肃冷静的官师的调侃,怎么都不肯去货车上休息一下。
好不容易坚持到城门口,祁云翎简直是热泪盈眶,迫不及待就翻身下了马,然后大腿内侧的磨伤不可避免被蹭到,痛的他龇牙咧嘴的,最后还是他爹大笑着将他扛进城的。
祁云川其实也不怎么好受,但他在二叔的马上坐了一段路就不好意思再坐下去了,祁银林也由着他,折腾了好几天,他才终于能骑上本来属于祁云翎的小马,而祁云翎那个惫懒货只学了一会儿,就死活赖在他爹马上不肯下来了。
一路骑下来就是半个月过去了,祁云川的大腿也已经磨破了,但他实在没那个脸皮让二叔背他进城,硬是自己坚持着一瘸一拐地走到城主府。
其实说是城主府并不合适,更准确的称呼应该是祁氏商堂,由祁氏族老祁善言坐镇。
到了此处,祁云川才放松下来,几乎是进了一个小管事给自己准备的房间后,就再也不愿意出去了。
祁银林好笑的看着大侄子难得的窘态,吩咐人给他送去伤药后,就自去洗漱了,等下他还要去拜访一下这位甚少谋面的言族老呢。
商堂还挺大,足以与青安城的城主府媲美了,毕竟此处虽然距离祁连山极远,却位置特殊,素来油水丰厚,再加上还有一位族老在此坐镇,怎么也不能太寒碜了。
此时商堂后院最高的一处阁楼上,一个身宽体胖的大管事正躬身禀报着祁云川这一行人的动向。
“族老,族中这次派来的队伍只有一个地阶,名为祁银林,此人曾是前任夏朝巫使,六年前归族,回来时就已经是地阶阵师了,其他人分别是……”
祁善言静静地站在窗边听着下属的汇报,心中充斥着无法遮掩的怒意。
能出动一个地阶强者的,哪怕只是一个新晋地阶,那也是极重要的任务,但对他却一丝口风都未露,等人都快到关口了,才通知他人来了,还要准备个劳什子商队随行,随行……哼!
缓缓将手背在身后,慢慢踱回案前,突然就将案上卷轴全书扫落,在安静的只有属下汇报声的室内发出巨大的声响,他才觉得心中怒意稍歇。
胖子管事被吓得一顿,随即加快语速,将剩下的话说完,然后等着主子的吩咐。
祁善言已经冷静下来,在来到这小山城的时候他不就已经有所准备了吗,有什么好气的,就为那些端坐高阁的迂腐家伙的狭隘心思?呵!
“好吃好喝招待着,他们要求的商队也给他们,不过我们就不必在费那个心去招募高手随行了……对了,商队规模要够大,不要钱的护卫不用白不用,相信这些能被族里委以重任的小子们是一定能保护好这些货物的。”
“是。”胖子管事明显是他真正的心腹,说话也不如何拘谨,但还是犹豫了一下才问道:“族老,这些人来我镇山城,可是……可是为了六年前那件事?”
祁善言瞥了他一眼,眼中闪过一丝煞气,却依旧平静地开口:“这不是我们应该管的,既然族内没下令,那就不用多管。”
“是,那……那这么多人要过关,与狐族一事……”
“不用多管!”头顶的声音冷了下来,胖子管事不由自主的将身体躬得更低,满头冷汗的退了出去。
在他刚退到门口时,一个门口看门的小童恭敬地在门口说道:“族老,一个自称祁银林的人求见。”
“让他进来!”
传出来的声音明明平静无波,不知为何,却让胖子管事的冷汗流的更多了,忙低头用衣袖使劲擦了擦,然后整了整衣裳挺胸下楼。
在半途碰见往上走的祁银林,忙低头行礼,十足十一个普通商堂管事。
祁银林也没在意他,点点头就继续往前走。
据师傅所说,这位言族老已经在此地足足待了近三十年了,说是掌管商堂事务,还坐拥一城之地,实际上却等于流放。
而这次的具体任务也并未知会他,族老的名头可以说是有名无实,连祁银林都可以想象出他会有多愤怒了,如果不是因为同为地阶但资历却远远不足,他还真不想跑这一趟。
这个时候他还真有些羡慕他师弟了,如果这次是他主事,以他人阶的实力根本没资格拜见族老,那就不用受这份气了。
祁银林在门口整整衣裳,做出一派恭敬的表情,迈步走进摆满了各种卷轴的房间。
算了,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也不知道言族老一个地阶后期强者怎么会被族里流放这么久,按说以他的资历在天师阁内都算靠前了……
一丝疑惑在心中一闪而过,祁银林也来不及细想,便对着跪坐在条案后看着他的中年人行了一礼。
“言族老!”
“嗯,见也见过了,你可以出去了。”祁善言冷冷地说,脸上是不加掩饰的迁怒。
祁银林愕然抬头,却无言以对,心中觉得有些怪异,却又觉得这样的反应才是正常的。
“怎么,祁烈那老物还有什么幺蛾子?滚出去!”
祁银林皱了皱眉,却明智的没说什么,毕竟言族老这样的态度,对他也没有坏处,毕竟他也不想平白无故挨一顿骂不是。
所以他无言地再行一礼,就毫不留恋的退了出去。
祁银林离开阁楼也没回他们给自己准备的房间,径直去了祁安然的房间。
此时祁安然才将他们父子二人拾掇干净,祁云翎这小子怕痛,死活不肯让伤口沾水,折腾了好久才将伤口上好药,再换了身衣服。
祁银林来这儿看他已经收拾好了,就不客气的吩咐他去跟前厅那些管事们交涉商队和补给的事儿。
毕竟总不能让他一个堂堂地阶强者去跟一群普通人打交道吧,反正是自家师弟,就不用客气了。
祁安然在他二师兄眼神的威亚下可耻的从心了,任劳任怨的去旁边院子里拉几个垫背的一起去。
而祁云翎就活泛了,他爹一走,二伯也没多待,就没人管他了,立马撒欢似的跑去找他哥。
祁安然以为他家小崽子刚表现得这么怕痛,一定不会乱跑,殊不知他不想让伤口沾水的原因完全跟他想的南辕北辙。
而且伤口上完药后也就不怎么疼了,他还觉得凉丝丝的,毕竟伤又不重还有极品的好药,过了一会儿就没什么影响了。
祁云川就比他弟惨多了,毕竟他可是硬生生自己一个人骑过这一路的,不仅腿伤要比他严重很多,身上还有很多擦伤和淤青。
学骑马的那几天,他二叔可是个不折不扣的严师,只要不会伤筋动骨,就任他摔打,明明能阻止却就是眼睁睁看着他摔,更过分的是他二叔有时还给他使绊子,美名其曰锻炼他。
这些日子他的马术可谓是从无到有突飞猛进,而代价就是这一身伤。
所以身上只是腿上有些小擦伤的小混蛋来找他时,祁云川时真的不想出去。
“哥,你就陪我去吧,我跟你说,别看这镇山城偏远,城中可热闹了,而且城中不仅有我们青州的人,还有其他州的呢,我都还没见过其他州的人呢,哥……你最好了……”
祁云翎活泼的抓着他的手臂摇晃着,完全不见刚进城时的蔫吧样。
但他哥显然对他可怜巴巴的哀求不为所动,不动如山的说道:“就算是其他州的商人,那不也是人,都是一个鼻子两只眼睛一张嘴,这些你没有吗,有什么好看的,我现在只想休息!”
“可……可他们还带来了很多我们青州没有的货物嘛,我们可以去逛集市啊!”祁云翎掏空心思想打动他哥,奈何他哥铁石心肠啊,反而还闭上了眼睛。
小孩泄气的坐了一会儿,突然眼前一亮,有兴致勃勃的对他哥说:“哥,哥,还有狐妖,听说这里是我们祁氏与请求交界之地,所以可能会有狐妖幻化成人来城里与我们人族交易的!”
祁云川也是一愣,妖族幻化成人,至今为止他还只见过一人呢!
犹豫半晌,祁云川还是被他说动了,轻轻点头:“那好吧,不过我只陪你逛一个时辰,然后就回来休息!”
“好好好!”祁云翎得偿所愿,忙不迭的点头,毕竟要是他哥不去,他一个人人偷跑的话,一旦被他爹发现就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