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贵妃,请吧!”太监立于天牢门口对天爱做了个请的姿势,“还请玉贵妃见谅,杂家也是奉命行事。”嘴上倒着歉,声音里的幸灾乐祸却掩饰不住。
天爱恬淡一笑,“劳公公费心了。”无悲无喜,没发脾气,走了进去,就如进的是紫极大殿,那般从容和高雅。
身后的老太监不由眯起了眼睛,想在这个玉贵妃的脸上看出点别的表情,可惜他失望了。眼前这玉贵妃一身月牙白的衣衫,悄然立于简陋的牢房之中,高贵不可侵犯,圣洁地如那天上的流云,映衬得牢房都亮了起来,竟无一丝的落拓和狼狈。
天爱扫了一眼所谓的天牢,虽简陋,却也整洁,床,桌子,板凳一样不缺,最难得的是桌子上还摆着茶杯。看来她们给她享受的待遇还不错,至少没有低头见老鼠,抬头见蟑螂。天爱心中自嘲。
她慢慢在凳子上坐下来,思量开来。从五天前独孤行出宫几天,到今日的搜宫,再到德妃皇后说的每一句,每一个动作、表情,都在天爱的脑中过了一遍,渐渐的她确定这是一件蓄谋已久的事情,从各种巧合上来看,她今日的牢狱之灾早在她们的算计之中,只是天爱不明白的是那张烧掉的纸条为何还在?锦绣做事她还是很放心的。还有就是她们又怎么知道西岳暗人找过她?
想了许久也没想明白,却听到外面有人过来,“给淑妃娘娘请安!”
“起来吧!本宫奉令来看看玉贵妃,前头带路吧。”这是淑妃的声音。她来看自己了,天爱朝外面望去,只见淑妃林倩儿在众人的簇拥下款款而来。
淑妃进了牢房,手一挥,众人都退下了,可见林家深远的影响力啊!“妹妹,你受苦了。”淑妃望住天爱,握住她的手说。目光在她的小腹上停了一下,“可怜你还怀着孩子,这身子骨怎么受得了啊。”
天爱的心一暖,到底还是有一个人真心待她的。她反握住淑妃的手,故作轻松地笑:“只是换个地方,没什么大不了的。”
她满不在意的样子却更勾起了淑妃的同情,“对不起,妹妹,对不起!”
天爱摇头,“快别这么说,淑妃姐姐,这事和你没关系,你无需自责。”是呀,是皇后亲自下旨抓人,她一个小小的淑妃岂能阻止得了呢?
“不,妹妹!”淑妃一声轻呼,神情略显激动,眼底转尽千般颜色。天爱静静地望着她,淑妃闭上了眼睛,再睁开时已恢复如常,“妹妹放心,姐姐绝不相信你会做出这等蠢事,等皇上回来一定会查清真相,放你出去的,妹妹你——”
淑妃的话没有说完,牢门外把风的宫女就已出声示意,“娘娘,该回去了。”
淑妃只好无奈地离去,走到门口忽又转头,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天爱对她笑笑,淑妃的神情好生古怪,“妹妹,保重!”深深地看了天爱一眼,才在宫女的催促下匆匆走开。
从没有见过如此安静的囚徒,不吵不闹,神情随意自然。午饭的时间到了,送来的是四菜一汤,两荤两素,看守地侍卫也挺客气,“娘娘,请用膳。”
天爱扫了一眼食盒,勾了勾嘴角,然后拿起筷子吃了起来。倒不是她没有防人之人,而是她很肯定饭菜是干净的,她们虽然抓了她,还给她扣了个通敌的帽子,但到底她也是个贵妃,怎么发落还得皇上说了算,要是她不清不楚地死在了天牢里,那谁都脱不了干系。更何况她肚子里还有个小的,她不吃没什么,饿着了小的就不行了。
更多的时候天爱只是安静地坐在那里,一动不动,若不是偶尔长睫颤动,还真像一尊美丽的塑像呢。天爱是个耐得住寂寞的人,枯燥的牢狱生活对她来说不算什么,但她担心锦绣,她走的时候故意说让她好好看着栖凤宫,就是希望她不要冲动,但愿她能明白自己的苦心吧。
天爱心底叹出一口气,垂下视线看自己微隆的小腹,手轻轻的抚了上去,孩子,你的命运真是多舛呢,还没出生就屡遭迫害,孩子,你说他会来救我们吗?若是他来不及救我们,可怎么办?
天色一点一点地暗了下来,夜幕渐渐笼罩了天爱的身影,她用被子围住自己,没有一点睡意。独孤行,但愿你赶得及。
也不知过了多久,天爱迷迷糊糊地睡着了,梦里她回到了现代,看到她的弟弟坐在她那间豪华的办公室里摔东西,摔完了东西竟痛哭流涕。这让她大吃一惊,虽然天宇小的时候是个爱哭鬼,可长大后她就不曾见过他哭了,骨子里他也是个倔强的人。
可此刻他却垂着头,肩膀耸动,哭的那般伤心,天爱很是不忍,想上前拍拍他的肩,却怎么也够不着,一急,便醒了。恰好听到牢门处有轻微的响动。
天爱一下子便睁开了眼睛,黑暗中她看到一个黑影。是谁?是来杀她的吗?天爱小心地移动身体,朝墙壁贴去,睁大眼睛看那个黑影朝床边走来,心里紧张极了。
“咦?”那个黑影没有摸到想象中的人,很是奇怪。床还是温热的,说明在此之前人还是睡在这里的,去哪里了呢?正在疑惑之际一根簪子便对准了她的脖子,继而响起一声低喝,“别动!”
黑影一惊,随即惊喜出声,“公主,是我!”
天爱也大惊,赶忙撤去手中的簪子,“锦绣,你怎么来了?我不是让你看好栖凤宫的吗?”这个冲动的傻妞,她就怕她会来这么一出,她还偏给她来这一出。
“公主放心,没有人知道我出来,碧儿代替我好好在栖凤宫呆着呢。公主您没事吧?”锦绣贴近天爱的耳朵轻声说,“公主,别管那么多了,我救您出去,外面的侍卫都被我的迷香放倒了。”
锦绣的声音十分急切,天爱心中却升起一种不好的赶紧,她抓住锦绣的胳膊问道:“锦绣,告诉我,你从栖凤宫出来就来了这里吗?”
黑暗中她的眼睛是那么的亮,亮得锦绣有些心慌,“公主,别管那么多了,赶紧走吧,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天爱并不妥协,“告诉我锦绣,是,还是不是?”
锦绣觉得胳膊被抓的生疼,她从没公主这般神情,不由自主地说:“来之前我去了一趟德妃的绯云宫,皇后娘娘也在那里,我听到德妃对皇后娘娘说要赶在皇上回来之前将公主您杀掉。公主,她们要杀您呀!快走吧,不然真的来不及了。”说着就去拉自家公主的胳膊,心中盘算着就是丢掉性命也不能让她们伤了公主。
天爱脸色大变,使劲推锦绣,“锦绣,你快走!”但愿,但愿不是自己想的那样啊!天啊,千万不要是。
锦绣却是不依,“公主,我们一起走,来,我背您。”
“锦绣,快走,我是走不出去的!”天爱凄声说道,德妃费了那么大的劲抓她,怎么会轻易让她逃脱呢?圈套,这是个圈套啊!
“不,要走一起走!”
“走,本公主命令你走!”天爱严厉的低吼,锦绣呀,你中了人家的计了,那德妃恐怕是早就知道你会武功,也猜到了你会夜探绯云宫,于是故意那么说,目的就是要逼你来劫狱好坐实这个罪名。“快走,锦绣!”她使劲地推锦绣。
“呵呵,走?往哪儿走呀?”就在天爱主仆拉扯之际,一个女声忽然响起,随即四周亮了起来,火把的映照下德妃和皇后站在牢门外。“皇后姐姐这下可相信了吧。”德妃看了一眼身边的皇后,然后又转向天爱,“啧啧,还说没有通敌,这个人是谁呀?”德妃冷笑着。
在火光亮起的一瞬间,天爱就认命地闭上了眼睛,而锦绣则戒备地挡在她的身前,死死地护住她。
“本宫累了,先回去休息了。”半晌一直沉默的皇后忽然说道,扫了天爱一眼就转身离去了。独留下德妃站在那里。
德妃笑着,笑里带着得意,带着欢畅,带着扬眉吐气,她踱着步子,目光不紧不慢地笼罩在天爱的身上。这个女人,就是这个女人抢了她的恩宠,抢了她的皇上,她的目光落在天爱隆起的小腹上,眸中闪过凌厉,手不由自主抚上自己的小腹,更加笑得恣意盎然。
成王败寇,德妃望着脸色苍白的天爱,心里舒畅极了。尹天爱,今日我高高在上,你沦为阶下囚,胜负立见!尹天爱,你也有今天啊!
“带走!”德妃手一挥,娇声喝道。
“去哪里?”锦绣如临大敌,挡在天爱身前,不让任何人靠近,而天爱却垂下目光,一声不语。
“自然是换个地方!”德妃扬起一抹讥讽,斜起眼睛,“怎么,玉贵妃怕了?呵呵,放心,只是换个地方而已。带走!”
“娘娘,得罪了。”侍卫拿了一块罩布蒙上天爱的眼睛,锦绣挣扎,天爱拦住了她,“锦绣,随他们去吧。”
一路上锦绣固执地扶着自家公主,开始天爱还试图记住脚下的路,随即她发现这是枉然,这近一年来她深居浅出,除了栖凤宫她对这座皇宫还陌生地很呢。她苦笑地撇撇嘴。
当天爱的眼睛重见光明的时候她发现自己身处一室之中,好像是一间密室。德妃手一会,侍卫立刻消失不见,只除了她身后那个劲装的男子,看样子是她的心腹。
德妃冷冷的斜睨着天爱,却不说话。
天爱也不说话,瞟了一眼新牢房,当下在唯一的那把椅子上坐了下来,神态自如地就像自己的宫殿里,直接把德妃当成了空气。看那德妃跋扈的嘴脸天爱就堵地慌,对于这种阴谋害人的奸妃最有效的回击就是漠视,彻底地漠视掉她。
貌似天爱也不觉得自己有话和她说,痛骂?哭泣求饶?太掉价自己做不出来不说,关键是没有用,人家摆明了拿你当眼中钉肉中刺欲除之而后快,又怎么会放了你呢?
还是省省吧,别刺激人家德妃了。在独孤行来救她之前她得保住自己和孩子的性命。
然而德妃却看不得天爱这幅云淡风轻的态度,这和她设想的一点也不一样,都成阶下囚了还泰然处之,没有发疯发狂,没有花容失色,这让德妃心里非常不舒服,“玉贵妃倒是很习惯啊!”她出言讽刺。
“劳德妃姐姐挂心了。”天爱平静地说道。
德妃碰了个不软不硬的钉子,心中更是不乐意了,刚想发作,转念又一想,按下了自己的怒火了,嘴角勾了起来,“我就看你能镇定到几时?你身为天朝皇妃,却不思皇上的恩宠,与他国奸细勾结,真是,真是死不足惜!”
瞧瞧人家德妃这番话说得多么冠冕堂皇,现在她总算明白岳飞是怎么死的了,莫须有啊!天爱的眼底涌上嘲讽,懒得理她。
“这有一份认罪书,签还是不签?本宫给你一天思考的时间,本宫劝你还是识时务些,省得受皮肉之苦,侍卫们手粗,没个轻重,啧啧,玉贵妃这细皮嫩肉的。”德妃说着眼睛不怀好意地扫过天爱的小腹,眸中的狠毒一闪而过,“本宫劝你还是想想清楚吧。”
“谢谢德妃姐姐提醒,天爱自会好好想想的。”天爱平静无波地说。德妃哼了一声,拂袖而去。
德妃一走锦绣就扑了过来,“公主。”她的声音里满是内疚,自己真是没有用,不仅救不出公主,反而连累了公主。
“算了锦绣!”天爱拍拍锦绣的肩轻声说道。本来她想锦绣在外面,多少也能给独孤行送个口信,现在好了,她也进来了,自己连个可用的人都没有了,怎么通知独孤行来救自己呢?
其实锦绣留在外面也没用,现在的栖凤宫被围成了铁板一块,里面的人一个也别想出来,锦绣又是她从西岳带过来的亲信,一定会被盯得死死的。这些情况天爱也不是猜不到,但到底还是有一线希望的不是?现在好了,两个人被关在了一起,那份隐约的希望也断了,天爱的心沉到了谷底,难道她要死在这深宫里了?这贼老天,让她穿越就是为了让她再死一次?还一尸两命。
不,她不接受,就是下地狱她也得亲自去问问阎罗王,不带这么欺负人的。她尹天爱好欺负是吧?她非砸了他的阎罗殿不可。
“公主,我在墙上留了求救记号。”锦绣忽然附在天爱的耳朵上轻声说道,天爱有些意外,锦绣忙又说道:“只有小主子能看懂。”
天爱望着锦绣,眨了下眼睛,然后在锦绣的手心上描画起来。锦绣点了点头,天爱微不可见地扯了下嘴角,心底又升起了一丝希望。
天爱在锦绣手心上画的是三个英文字母:SOS。以前天爱曾半开玩笑似的和独孤珏说过,他要是迷了路,或是被坏人抓去了,可以一路留下这个记号,她就会去救他了。当时锦绣也在场,是以偌大一个皇宫只有他们三个知道这个符号的意思,即使被别人看到也不打紧。
一夜无眠,天很快就亮了,其实这是天爱的猜测,她现在被关的地方好像是一个地下密室,看不到阳光,所以不知道现在是不是天亮了,凭感觉应该是白天了。
一宿没睡好,加之又怀着孕,天爱的脸色十分苍白。锦绣担心极了,双目中写满焦躁,却让天爱心中一暖,至少还有一个人真心为她好。
她对锦绣笑了一下,“我没事。”虽然她依旧平静泰然,可天爱知道她内心里是多么的茫然。阶下囚,等死的人,两世为人她也没有这样的经历呀。而且这里是古代,是人命如草芥的古代,死个把人就如死只猫啊狗啊的,所以她很担心,很担心。
也不知过了多久,德妃来了,跟在她后面的依旧是那个劲装男子。“怎么样玉贵妃,考虑的如何了?痛快地签吧!本宫定会在皇上面前为你求情的。”
天爱抬起头,目光缓缓的扫过德妃的脸,沉静开口,“不好意思,德妃姐姐,不是天爱不想签,实在是天爱没这么大的本事,做不来这上面的大事,要不您再仔细查查,耽误了德妃姐姐缉拿真凶,天爱就罪过大了。”天爱貌似真诚地说。